两岁拉布拉多的养法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12期,原文标题《成为父亲:父职的消解与再发现》
文/徐菁菁
父亲这个角色是人类文明建构的产物(绘画:吴和平C)
爸爸去哪儿了?
8个月前,我升级成为了一位母亲 。从小家伙降生的那一刻起,无分昼夜,生活变成了以哺乳为节点的一个又一个小循环 。幸运的是,由于家里老人的有力支持,新妈妈的生活并没有太难熬 。我没有像许多母亲一样感到手足无措、压力如山 。照料孩子之余,我很快就尝试安排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恢复阅读、运动 。四个月产假结束后,我重新投入了工作 。但我并非没有困扰 。我先生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任职,日常工作繁忙,晚上8点到家就算难得 。即使在家中,他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在各种微信群中处理公务 。由于有老人在,孩子的日常照料几乎不用他插手 。夜间,我基本独自承担照料女儿的工作 。有条不紊的日子里,仍有一种焦虑会时不时地向我袭来:如果没有老人的帮助,他是否能够有力地分担孩子的日常养育,做一名合格的父亲?
这种焦虑的产生有很多原因,其中一点很可能是我被卷入了某种集体性恐慌 。这两年,我关注了很多育儿主题的自媒体、公众号 。一个名词时不时地出现在我所阅读的文章里:“丧偶式育儿” 。在这些文章的评论里,你总能看到许多妈妈痛陈她们孤立无援的育儿生活 。
2015年,央视主持人李小萌辞职回归家庭 。过去几年,她来我家做客,每次都带着女儿,和我们谈论她在养育孩子过程中的心得体会 。2018年,她决定重回荧屏,第一个作品就是12集的访谈节目《你好爸爸》 。李小萌说,她发现,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妈妈和爸爸在孩子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当她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本能地先把目光投向了“父亲”,因为在她身边,太多的家庭结构都是姥姥、姥爷、阿姨和妈妈带着孩子,爸爸是一个偶尔出现的人物 。在她自己的家庭里,女儿也极少有机会得到父亲的陪伴 。
李小萌(王旭华 摄)
一些数据可以佐证这些个人经验性的感受 。全国妇联和国家统计局每10年会进行一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 。最近一次,也就是2010年第三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显示,在40岁以下的被访父亲中,最近一年从不或很少照料孩子生活的占到70%,从不或很少辅导孩子功课的为47% 。另一项更近期的调查来自上海 。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和上海市妇女联合会发布的“2015年上海家庭教育现状分析”调查报告显示,孩子的生活主要由父亲负责的比例,从2005年的12.2%下降至2015年的9.6%;孩子的教育主要由父亲负责的比例,则从2005年的30.2%下降至23.7% 。
“丧偶式育儿”这个词很有传播力,因为它以夸张的戏谑近似粗鲁地概括了一种被普遍感知的现象 。但是,这种概括的潜台词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判断:父亲们是不负责任的、不可靠的、懒惰的、逃避的、缺乏作为父亲的自觉的 。但事实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就像我的焦虑,充满了矛盾,且指向不明 。就拿夜里照顾孩子来说,我常常戏谑:“祝你拥有婴儿父亲般的睡眠 。”绝大多数妈妈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孩子在身边小床上的一小声哼唧,就足以让她们瞬间惊醒,但婴儿的号啕大哭也未必能吵醒父亲 。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每当我频繁夜起,独自完成喂奶、换尿布、哄睡这一系列规定动作时,我难免会心生抱怨 。但事实是:我并不愿叫醒丈夫 。一方面是想保证他第二天上班的精力,另一方面,“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我必须承认,为数不多的几个黎明前夜,我在困倦至极时叫他起来搭把手,他并没有任何不情愿 。既然如此,我的焦虑究竟源于客观现实,还是一种主观的想象?我对父职的期待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