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拉布拉多的养法( 三 )


女儿出生时,李松蔚正在完成自己的博士论文 。写论文的过程中会思路卡壳,于是会有一个又一个熬到深夜的晚上 。那时候,几个月大的女儿半夜醒来哭泣,他抱着女儿摇晃哄睡,一旁是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论文 。“心里很困惑 。我在想,如果她懂事的话,她会怎么看待我 。我还是一个学生,却好像已经要成为她行为上的榜样 。我很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个很成熟的科研工作者,知道应该敲出来的每一个字,但是我做不到 。我要到自己变成什么样子的时候,才可以有底气地告诉她:你看,这是你爸爸 。”李松蔚的女儿7岁了,他依然会时不时地面对自己内心的纠结 。
李小萌为《你好爸爸》寻找嘉宾,请他们谈谈对父亲角色的看法 。“爸爸”们最常见的顾虑是自责:“我这个爸爸当得根本就不合格 。”怎样才是合格的?似乎也没有人说得清:“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好父亲的面目竟是如此模糊 。
“当丧偶式育儿成为一种流行语时,媒介起的作用到底是让父亲回归家庭,还是让他们与家庭之间更加割裂?”李小萌的观察是,“许多新一代爸爸并非没有参与养育的自觉 。爸爸和妈妈之间最大的分歧在于,妈妈想让爸爸用跟她相同的方式来爱孩子 。但孩子并不需要两个妈妈,他们也需要来自爸爸的,不同于妈妈的爱的方式 。在我们抛出一句指责之前,似乎应该更清晰地分辨彼此的角色,而不是在混沌当中只剩下情绪 。”
被消解的“父职”
为了理解父亲的角色,我尝试去理解今天的父亲们所处的位置 。我找了许多父亲聊天 。一位父亲的感受颇具代表性 。不像《你好爸爸》的嘉宾,他的工作很普通,收入不足以独自承担家庭的花销 。妻子和岳母是照料孩子的主力 。他从小是在祖辈身边长大的,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密 。他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某种重要角色,但具体到日常,他并不擅长与孩子相处 。他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对于孩子来说,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当然,在他的妻子和岳母看来,这种“可有可无”是他不作为的结果 。
20年前,意大利心理分析师、国际心理分析学会(IAAP)前主席鲁格·肇嘉(Luigi Zoja)注意到了一种普遍存在的“可有可无” 。他的病人里经常有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其中绝大部分人没有父亲 。当他关注这个话题时,数据更让他惊讶 。20世纪70年代,在美国,由于离婚率的上升,那10年里每10个出生的孩子就有4个注定只能和父亲或母亲生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几乎都与母亲生活在一起 。20世纪末,美国已有一半孩子完全或者部分地与单亲母亲度过童年,非婚生子占总出生率的30%以上 。即使是在非单亲家庭中,父亲在孩子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也不再重要 。这位擅长史实和社会文化研究的心理学家萌生了一个判断:父亲在孩子成长中起到的作用已经到了历史最低点 。
2001年,鲁格·肇嘉出版了自己的专著《父性——历史、心理与文化的视野》 。在这本书里,他为我们理解今天的父亲划定了一个历史坐标 。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左)和女儿安娜(中)、外孙女伊娃在一起 。安娜·弗洛伊德创立了母子之间的依恋障碍理论,视觉中国供图)
以生物学的观点看,父亲与母子共同生活并参与养育孩子的物种,只占整个哺乳类的3%左右 。在人类近亲黑猩猩的社会里,除了维护整个群体安全,雄性黑猩猩在具体的后代繁衍中只贡献精子,养育后代全由母黑猩猩承担 。
可以说,在家庭中与妻子孩子共同生活并参与育儿,是人类文明演化出来的父性机能 。它的出现是因为在一个农耕社会中,需要有一个角色去组织社会合作和斗争,制定和维护规则 。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在父权社会中,父亲都是令人畏惧的不可忤逆的绝对权威,他不仅是家庭的领导者,也是教育者及精神支柱 。在那样一个完全传统的社会里,我们会认可这样的父亲是一位好父亲:就像《红楼梦》里的贾政,他有俸禄和田产供养家庭,为孩子选择教师,并亲自把关他们的教育,为他们能够子承父业为官做宰提供经验和资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