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刺猬的爱情:沉樱与梁宗岱( 三 )


婚姻出现前所未有的危机,在妻子带孩子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后,梁宗岱也曾想努力挽回 。但是倔强的沉樱,让他在她和甘少苏之间必须作出选择时,他却选择了后者 。也许他已厌倦了他们之间怨偶似的没完没了地争吵,也许他那颗英雄救美的诗心太过天真烂漫?相比而言,沉樱是强势而独立的,而甘少苏是弱势的、完全依赖于他的,于是,他放弃了名利、也放下了他与沉樱的一世情缘,以一颗救世主的怜悯之心决定与一名苦情伶人半路相逢相伴终老 。
3
被“小三”打败后的沉樱,既伤心又伤自尊,以其山东人的执拗脾气,携三个年幼的子女永远地离开大陆,远赴台湾继续教书生涯,独自抚养大三个孩子 。真是爱有多深恨有多深,她就是想离开他,越远越好 。
据赵清阁回忆,沉樱赴台前,她曾与朋友前去劝阻,“但她个性很强,表示要走得远远的,永世不再见到梁宗岱 。这是恨,但也是因爱而恨!他们的矛盾主要还在于宗岱希望她做贤妻良母,而她偏偏事业心很重 。据说当年梁宗岱也曾从广西飞到上海,希望至少阻止子女赴台 。未果 。”
他们的大女儿思薇说过,她母亲对父亲一直是又爱又恨 。他们俩其实都相互的欣赏,相互关爱,但因两个人个性都太强,永远无法相爱 。母亲毅然离开父亲,并不一定是因为父亲对她用情不专,而是由于性格不合 。虽然夫妻俩个性迥异,但梁的用情不专可能是压垮他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至少对沉樱来说是,她本想慧剑斩情丝,不料那个人却成了她一生的牵挂 。
据台湾作家林海音回忆,大约1967年,正是沉樱翻译事业的巅峰时期,出版多本翻译小说的同时,忽然拿出一本梁宗岱的译诗《一切的峰顶》,说是要重印刊行,她当时很不解,梁先生有很多译著,为什么单单拿出这本重印呢!后来才知道,原来梁的这本诗的译作是于1934年在日本叶山完成,当时她正陪在他身边,而这时段正是他们感情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章,承载着多少甜蜜的回忆,可见她对梁的感情,自始至终都并没有消失过 。沉樱虽然当年盛怒之下远走他乡,但她一直没有和梁宗岱离婚,在名义上仍是梁太太,而梁的妹妹也在台湾,她们还一直是很要好的姑嫂,有大陆学生来拜访时称她“梁太太”,她亦很开心,并以此为荣 。
沉樱和梁宗岱在1950年代后期便恢复通信联系 。1972年沉樱写给梁的一封信中亲切地称他们为“怨耦”,“耦”即“偶”,她还不无悔意地在信中写道:“时光的留痕那么鲜明,真使人悚然一惊 。现在盛年早已过去,实在不应再继以老年的顽固……”才女是否在很多个思念如水的夜晚,后悔过自己年轻时的一时冲动,将至爱拱手让人?使自己在年华中老去?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跫音不项,三月的春帷不揭
直到晚年,沉樱还想着要给梁宗岱出书,甚至连梁宗岱给甘少苏写的一本词集《芦笛风》,也可以帮助出版,可见她对梁宗岱的才华是多么赏识 。但是在她在1982年的回国期间,梁宗岱卧病在床,希望能见沉樱最后一面,她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没见,信守自己一生不再见他的诺言 。
他们如刺猬一样相爱,选择远远地相望于江湖而不是相濡以沫 。两只刺猬的爱情注定不易,靠得近了,都被对方的刺扎得生疼;隔得远了,却又彼此互挂念,藕断丝连 。
特别是沉樱用情至深,身虽远去,心却相随,孤独一生都愿被别人称为“梁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