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桐城派戴名世死因新说( 二 )


其次 , 更深层的必然性则在于戴氏的“狂士”个性 。戴氏自己在《徐治孙遗稿序》中曾回忆当丙寅、丁卯间在太学时“一时太学诸生皆号此数人(指徐治孙、方灵皋、刘言洁、戴名世等人—笔者注)为狂士 。”赵申乔参幼奏文也称戴为“狂妄不谨之臣”、“狂诞之徒” 。“狂”正是戴氏获罪的根源 , 正因其狂而遭朝中大臣、公卿的嫉恨 , 上下其手.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清史稿·戴名世传》“诸公贵人畏其口 , 尤忌嫉之”一语可谓深中肯萦 。从整个事件的发生发展来看 , 赵申乔一开始是以“狂妄”狂悖”之罪上奏章弹幼的 , 后来九卿复议 , 由“狂悖”一变为“悖逆” , 虽一字之差 , 性质却发生了根本变化 。“大逆”之罪显然是诸公责人罗织锻炼之语 , 那么诸公贵人为什么要罗织锻炼呢?答案只能是“忌嫉” 。康熙皇帝一开始 , 也并不十分肯定“方学士”即方学诗 , 也曾质疑于廷臣“是非漏网之方学诗耶?"然“廷臣不能晓”一语颇耐人寻味 , 这是《南山集》书案的一大关键处 。廷臣并非全是满人 , “方学士”“方学诗”不分 。再说 , 方光深等人的叛逆是当时一件大事 , “廷臣不能晓”也说不过去 。那么 , “不能晓”也只能用嫉恨的阴暗心理来解释 。
戴氏之死的必然性还表现在他的矛盾性格 。他既有归隐山林 , 著书立说的愿望 , 又有关心现实 , 积极用世的理想;既有不同流俗 , 高风抗节的一面 , 又有对高官厚禄不无渴望的一面 。他对科举制度以及科举制度下选拔人才的抨击不遗余力 , 但他在五十七岁高龄时 , 还是参加了进士考试 , 在殿试中一甲第二名 , 授翰林院编修 , 成为统治集团中的一员 。赵申乔参幼奏文云“身膺异数 , 叼列巍科”正谓此 。《南山集》刊布十年后 , 赵方上奏章弹幼 , 正与戴氏高中“巍科”有关 。今日之戴名世已非昨日之戴名世 , 昨日之戴名世的影响已经非同小可 , 正如有的学者所言.名满天下 , 成为文坛上受重视的人物 , 甚至能左右清议 。那么高中“巍科”后 , 知名度、影响力都会更大 , 如果“狂士”个性依旧(恐怕改亦难) , 不能不对“诸公贵人”构成严重威胁 。’‘诸公贵人畏其口 , 尤忌嫉之”实在情理之中 。
戴氏本人对自己的“困折”结局的必然性也不是没有认识 。他在《倪生诗序》中说:“苟有毫发之不同世俗 , 则必受毫发之困折.以至不同于世俗者愈甚 , 则困折亦愈多 。”据《戴文系年》 , 此诗序系戴氏五十四岁时所写 , 当是一生的经验总结 。戴氏多次提到自己的“愤时疾俗”的个性 , 《送萧端木序》回忆年轻时在家乡做诸生“以文章得罪朋友 , 有妒余者 , 号于市曰:‘逐戴生者视余!’群儿从之纷如也 。”后贡于京师 , “乡人之在京师者 , 多相戒毋道戴生名 。"(与刘大山书》云:“今年冬 , 有金陵门人欲镜仆古文于板 , 仆古文多愤时疾俗之作 , 不敢示人 , 恐以言语获罪……”精通《周易》的戴氏不为不知几 , 然终不幸而言中 , 岂偶然哉!
上列戴氏死于必然种种 , 归根结底还是“狂士”个性 。不狂不会遭到王公大臣的嫉恨 , 王公大臣也就不会故意拨动皇帝的政治敏感神经 , 不狂也就不会使“诸公贵人加畏其口”而感到威胁 。赵申乔也就不会在《南山集》刊布十年后 , 还上书弹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