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黄土下的图腾 铁蛋蛋吉尼斯记录

文/张述
35年前的麦收时节,老王寨曾经着过一场很大的火 。
“麦收要紧,秋收要稳”,“一麦顶三秋” 。庄稼人每年有两大“紧十八盘”的活儿,一是收麦,二是收秋,虽说庄稼丰收了是一件让乡亲们高兴的事,但收麦收秋的劳累程度往往也是令人叫苦不迭 。
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大型机械,地里的各种活儿基本全靠一双手,一般人家顶多再加上老黄牛和小毛驴的助力,家里如果有一匹马或一头骡子,就算富裕人家了 。就连老黄牛、毛驴子也不是家家有,家族里职分近的,常常把人手、牲畜、农具合在一起用,收秋收麦更是如此 。所以在那个年代,人们的家族观念普遍都很强,大爷爷、三大爷、牛子叔、钢蛋哥等等称呼,叫起来亲切又真挚 。
特别是收麦子,简直就是和老天爷比赛——要赶在下雨前把麦子收进家里 。然而谈何容易!开镰割麦之前,就要拾掇好场院,以便拉进麦秆子进行晾晒、磙压等一系列操作 。场院要选在平整、宽敞的地方,形状接近正方形最好 。先浅耕再整平、泼水,最后用是石磙子压紧,在太阳底下晒成一面镜子 。
地里的活儿呢,先是用镰刀一把一把地收割,然后捆成麦个子,装车拉到场院里 。在场院里,把麦个子解开,均匀铺满整个场院,还要用木杈把麦子挑散,形成立体状态,以利通风、均匀晾晒 。晒干之后,老黄牛、石磙子就出场了,毛驴拉磨一样,一圈一圈地把麦子从麦穗上压出来 。然后,分离麦秆和麦粒、麦壳的混合物,把混合物堆起来,用木锨扬场,在风力的作用下,彻底分离出麦粒 。最后,把麦粒晒干、装袋,运回家里,颗粒归仓——到这时,金贵的麦粒才算收完了,人们才能松一口气 。
整个的收麦过程,都需要在烈日骄阳下进行,一旦天气有变,轻者减产、拖延了时间、误了农时,重者麦粒发生霉变,严重影响品质,甚至造成绝产 。所以一到麦收时节,学校里放麦假,全家老少都绷紧了肌肉,分工明确,一起动手 。很多时候,中午饭都要在地里吃,为的就是和老天爷抢时间 。一场麦收下来,半月二十天的时间,男女老少在大太阳底下晒得黢黑,爱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概莫能外 。
麦收就是这样的辛苦 。有一年老天爷还是和庄稼人过不去,连着七天的阴雨天气,收在场院里的,躺在地里的,在地里还没来得收割站着的麦子,都长了芽儿 。我们吃了一年发霉的麦子,面粉做成的馍馍都像铁蛋蛋,硬实无比 。娘想着法儿的烙油饼、炸油条,也还是不好吃 。至今难忘,那一年应该是1989年 。
老王寨着火的那年,是1988年 。我十三岁,正在尹集联中念初一 。
那一年的麦收时节,天气格外的好 。乡亲们累并快乐着,顺利地收完了麦子,整个老王寨沉浸在麦收之后慵懒而劳累的气氛里 。那一天大南风正盛,鲁西北大地被太阳炙烤得滋滋直响,那一天也是尹集逢二、五、八日子的大集 。孩子们的麦假结束了,我们返校上课 。那天下午,我穿过小镇南街热得烫脚的街道,刚刚到达尹集联中初一2班的教室 。我坐在座位上,拿出书本等待上课 。忽然,一个晚到的同学冲进班里,气喘吁吁地喊道:“老王寨着火啦!老王寨着火啦!……快回家看看去吧!”
“啊!”我的脑袋嗡嗡直想,然后一片空白,紧跟着老王寨的几个孩子往外跑 。在炙热的空气里,我们一路狂奔……在北街通往老王寨的路口,我们遇到了心急如焚的“胖小叔”——他刚刚在邮局打了火警电话,在这里正等着县里的救火车,准备到时候引路 。顾不得和胖小叔多说一句话,我们继续向前跑去 。老王寨离尹集很近,直线距离只有二里多地,麦收之后的田野一览无余,只见老王寨南街胖小叔的院子附近烈焰升腾、浓烟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