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气又朴实的名字,想找一个大气又不俗气的网名,我是男生。( 三 )


我们的俗气说似乎此山潭野衲(Santayana)教授的也来得彻底 。山潭野衲教授说俗气就是自相矛盾(innercontradiction),例如老太婆戴了金丝假发,垢腻的手戴满了珠宝,彼此间不能调和 。对于这种理论,我们有两个批评,第一:照山潭野衲教授的说法,我们看见怪(grotesque)物时的感想,跟我们看见俗物时的感想,简直是一是二,没有分别了 。把相矛盾的、不和谐的分子硬拼在一起,是我们认为怪相的造因,不是俗气的造因 。假使我们觉得戴假发的老太婆或戴珠宝的脏手有俗气,我们并非为金丝发的浓厚跟老太婆的干瘪不配,我们只感到老太婆还妆着那许多如火如荼的头发,太过了,我们也并非为脏手跟珠宝不称,我们只是感到这样呕人的手还要妆饰,太不知量了,太过了 。第二:山潭野衲教授的说法至多只能解释两个成分的相反(contrast)是俗气,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成分的增加(intensification)也是俗气,只能解释污秽的手戴满了珠宝(他自己的例)是俗,不能解释不污秽的手戴满了珠宝(赫胥黎的例)也是俗 。当然,你可以说上面所举的各例也能用自相矛盾来解释的,譬如两颊施朱,本求美观,但是浓涂厚抹,求美而反得丑,那就是自相矛盾了 。不过,我们进一步问,为什么求美而得丑呢?还不是因为胭脂擦得太过么?还不是须要我们的过量说来解释么?
从求美而得丑,我们立刻想到求雅而得俗的矛盾现象——《儒林外史》第二十九回中杜慎卿所谓“雅的这样俗”,《随园诗话》所谓:“人但知满口公卿之人俗,而不知满口不趋公卿之人更俗 。”这种现象是起于不自然的装腔作势;俗人拼命学雅,结果还是俗 。夏士烈德(Hazlitt)的俗气说便以此为根据的 。夏士烈德以为一切天然的(natural)、自在的(spontaneous)东西都不会俗的,粗鲁(grossness)不是俗,愚陋(ignorance)不是俗,呆板(awkwardness)也不是俗,只有粗鲁而妆细腻,愚陋而妆聪明,呆板而妆伶俐才是俗气 。所以俗人就是装模作样的人(The truly vulgar are the herd of pretenders to what is not natural to them) 。这种说法也没有我们来的得彻底 。照夏士烈德的理论,我们觉得一桩东西俗,是因为它的“妆”(affectation) 。不过,我们何以知道它是“妆”呢?粗人妆细腻就是为了要遮盖他的粗,决不肯承认他的细腻是妆出来的 。我们所以觉得他俗,觉得他“妆”,觉得他妆出来的细腻跟他本性的粗鲁相矛盾(innercontradiction),还是因为他的细腻得太过火了 。天生细腻的人所随便做的事,学细的粗人做的特别小心,以引起人家的注意,证明他的不粗;而偏是人家注意到他的特别小心,便知道它的细腻是学来的,不是生就的 。好比说外国话极好的人,往往比说那国话的土人更成语化(idiomatic),这一点过度的成语化反而证明他的非本国籍 。一切妆腔都起于自卑心理(inferiority complex),知道自己比不上人,有意做出胜如人的样子,知道自己卑下,拼命妆着高出自己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过于费力(over-emphasis),把外面的有余来掩饰里面的不足,诸葛亮的“空城记”就是一个好例,司马懿若懂得心解术,决不会上当,从诸葛亮过乎寻常的镇静,便看得出他的镇静是“妆”的,不是真的 。所以,妆腔说也要以过量说为根椐的 。我们上面说卖弄的所以俗,是在言过其实、表过其里,妆腔也是如此 。《石林诗话》说郑谷的诗“格力适堪揭酒家壁,为市人书扇耳!天下事每患自以为工处,着力太过,何但诗也!”魏禧《与友论文书》道:“着佳言佳事太多,如市肆之列杂物,非不炫目,正嫌有市井气耳!”卖弄妆腔以及一切有“市井气”或俗气的事物就坏在“太过”、“太多”两点 。A little more and how much it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