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王后:巴列维王朝覆灭与伊斯兰共和国崛起( 五 )


1975年,伊朗通货膨胀抬头,沙阿的政府非常不明智地采取了“打击投机倒把”和价格管制的措施(从罗马帝国开始,多少国家如此亡国!弗里德曼大湿,您别光顾着管智利啊,咋不给沙阿出出主意?),很自然,这种错误的经济政策导致了1976年和77年更严重的通货膨胀,国际资本外逃,生产萎缩,人民生活水平不升反降,而沙阿“伟大国家”的许诺还余音未消,较高的期望与并不尽如人意的社会现实更加剧了人民的不满 。“白色革命”的初衷类似于台湾李登辉搞的“宁静革命”,白色与宁静都意味着不流血非暴力,但历史告诉我们,单靠政府自上而下推行的强力改革往往难以达到初衷,更多的情况是适得其反 。那些以国家的视角来看待社会改造社会的、致力于改善人类生存状态的宏大工程,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白色革命”不仅没有防止“红色革命”(绿色革命inIran'scase),反而加速了它的到来 。沙阿逐渐成为了整个国家的敌人 。
居鲁士还是穆罕默德,大帝还是先知?
国家伴随着神圣化(enchantment),没有任何例外,连美国不也能脱俗,独立战争、自由民主、伟大的美国宪法、国父们,以及一系列相关的美国价值和美国精神就是神圣化的核心符号,Americaness就是围绕着这些核心来构建的 。这些抽象的概念仿佛有魔力一般,能使人为之献身,不然当年大兵们为何不计私利去欧洲帮着打希特勒?民族国家就更不能免俗,如果认为近现代民族国家强大的控制力和动员能力仅仅依靠暴力那未免就幼稚了,人是社群动物和宗教动物 。对“民族’这一概念的神圣化包括对国民的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习俗,共同信仰,共同历史,共同利益的强调以及对集体记忆的塑造 。波斯古文明源远流长,在人类古文明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而伊朗人就是古波斯人的直接后裔 。公园7世纪,阿拉伯军队占领伊朗,萨珊王朝灭亡,源于波斯本土的拜火教文化也因此由盛转衰,伊朗被绿化 。
巴列维父子作为凯末尔式的改革者,与毛拉们刀兵相见,就要拿出能与伊斯兰教等量齐观的武器,也就是以波斯文明为基础的世俗民族主义 。沙阿以波斯帝国的创立者居鲁士大帝的继承人自居,在意识形态上着重强调波斯帝国绿化以前的历史,而有意忽略了伊斯兰教对波斯的影响 。在土耳其,他凯末尔大哥就是这么干的,强调古安纳托利亚文明,淡化奥斯曼帝国 。1971年,沙阿的改革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未显疲态,是年恰逢波斯帝国建立2500周年,为此,沙阿举办了包括阅兵式在内的盛大庆祝活动,并在德黑兰市中心修建了高大的国王纪念塔,企图动用现代国家机器的力量赢得与毛拉们的意识形态战争 。
1978年,伊朗社会对沙阿的不满已到达顶点,毛拉们反对他,左翼知识分子反对他,中产阶级反对他,底层民众反对他 。忠于他的只有军队 。年底,伊朗局势已经失控,和平解决危机的机会已经非常渺茫 。而沙阿也失去了民主党卡特政府对他的支持 。最终,满怀雄心壮志却优柔寡断缺乏铁腕的沙阿未作任何抵抗就携皇室离开了自己的国家,也许是他天资禀赋难以扮演居鲁士大帝的角色,伟大不属于他 。也许是因为他当时身患癌症,已经无力抗争 。巴列维王朝覆灭之后,沙阿父子的毕生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好在上苍并没有让他或者看到这一切 。巴列维王朝,本质上是波斯民族精英试图摆脱伊斯兰桎梏,结束政教合一,构建近现代民族国家的一次努力 。1964年,什叶派伊斯兰宗教领袖霍梅尼因为反对改革抨击沙阿而被驱逐出境,15年后,他凯旋德黑兰,就如同当年列宁回到彼得堡一样 。居鲁士败给了穆罕默德,大帝败给了先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