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rge Macartney(1737-1806年),是英国政治家、外交家,奉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之命,率领使团以给乾隆皇帝祝寿为名,于1793年抵达中国,欲通过谈判打开中国市场,却无功而返 。
这是中西交往史上的一件大事,可谈话题很多,这里只看他的译名问题 。
有“口”难辨
在网上搜一下“马戛尔尼”,可以得到80万以上的搜索结果;输入“马嘎尔尼”,则有275万以上的结果 。后一种在网络上的流行程度,远远大于前者 。能以此判定是与非吗?当然不能 。
再看两种权威的工具书 。《中国历史大辞典》收录有“马戛尔尼”;《辞海》收录的是“马嘎尔尼”(该条目解释有“亦译‘马戛尔尼’”) 。这两种工具书都是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 。现今的正式出版物中,既有《马戛尔尼使团使华观感》,也有《怀柔远人:马嘎尔尼使华的中英礼仪冲突》,译名各异 。
外国人的中译名出现两种乃至更多不同的写法,并不奇怪 。若要论对错,不妨依据“名从主人”的原则,看看 Macartney本人采用的是什么译名 。
今天我们能看到 Macartney写给乾隆皇帝的汉文谢恩信 。起首是“口英咭唎国使臣吗嘎口尔呢谢大皇帝恩典……”这封信是由使团副使之子时年13岁小孩“哆吗嘶口当口东所写 。可以看出,人名及他们的国名,都是加“口”旁的 。
笔者曾读到的一篇文章中说:“即便到了与真正的西洋人打交道更为频繁的前清道咸时期,中国人对西方仍然缺乏真正的认识,充满了鄙视和轻蔑,不仅以‘英夷’‘法夷’等称之,甚至还要在旁边加个‘口’字旁或者‘犬’字旁,简直是视之为非人类 。”
前引谢恩信中的“口”旁字就不少,是上面说的那层意思吗?
对于老一辈见识广博的文化人来说,加“口”旁的原因乃是常识:
齐如山先生写过一篇文章《翻译的故事》(收入《齐如山随笔》),其中说:“美国最初翻译为咪唎口坚,后为米利坚,末了规定为美国 。他每字多一口旁者,并无恶意,不过这是翻译的音 。从前规矩多是如此 。”周劭先生在《西洋人与跪拜》一文(收入《一管集》)中说到马戛尔尼,还特别加以注释:“当时文书尚各加口旁,表示译音” 。
以上是正确的解释,与蔑视外国人实在风马牛不相及 。如果真有这层意思在,外国人也不至于自己使用这些“口”旁的字 。再举一例:英国人对自己国王的介绍是“口英咭唎国王口雅口治管咈口兰 ( 哂)国并嗳口仑等处地方”,意为“英吉利国王雅治管理法兰西并爱尔兰等地” 。
在当时的清朝官方文书中,Macartney译作“吗嘎口尔呢”随处可见 。
“口”之去留
今天很难看见“吗嘎口尔呢”之类的写法,这与“口”旁的去留有莫大关系 。实际上,在清朝也并不是每个译音都必然加“口”,而从历史发展来看,“口”旁是在减少,就如上面齐如山所言,“咪唎口坚”后来变成了“米利坚” 。
清朝时有将整个文件依音译出的情况 。乾隆十八年(1753年)苏禄国(位于今天菲律宾苏禄岛)国王乞求内附清朝,主动将疆土、人丁户口编入清朝图籍 。其表文的翻译有两种,一种是“译语”也就是译音,一种是“译意” 。“译语”如同天书,读来不知所云 。但从中可以看到,并不是每个字都加“口”旁的 。
在当时清朝官方文件中,Macartney名字中的“尔”字有时也不加“口”旁 。
另外,表示译音的“口”旁,在国内其他民族语言译成汉文时,也适用 。如“乌鲁木齐”,乾隆朝的上谕中就写作“乌噜木齐” 。注意,只有“鲁”字加“口”旁 。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有一则写到:“乌鲁木齐,译言好围场也 。”并说他在当地时,就见到一个叫乌鲁木齐的人 。今天若找到原书的初刻本,写的极可能是“乌噜木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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