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后勤每天早晚会对一些花粉密集高大的乔木进行喷淋 。图源尹佳微博
把树迁走
在隔壁北大,圆柏们也正困扰着过敏的师生 。李迪华每年春天都会拍一张自拍留念,照片里,眼睛通红,鼻子通红,如果影像能记录声音,每一张可能都伴随着阿嚏声 。自从2014年搬到未名湖边的办公楼后,他开始对圆柏过敏,窗外的一大片圆柏树,让他一到三月就涕泪横流,甚至引发了哮喘 。
李迪华是北大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负责人(代理院长),主要研究城市生态学和景观设计学 。在网上,他以敢言和较真著称,几年前一个题为《与人为敌的人居环境》演讲如今播放量已经超过1000万次 。
曾经,李迪华在调研时发现,十字路口的报刊亭占用人行道,如果能转移到绿地里会更便利 。但查阅文件后发现,搬走6平米的报刊亭所需要的手续,相当于在这座城市中盖一栋楼的手续 。
如今,看到一家幼儿园门口种着几棵圆柏,并了解到已经有部分孩子出现过敏症状后,他按照同样的思路开始搜索,将这样的几棵树迁移需要哪些手续 。他发现,在《北京市树木移植许可办理指南》中,具有审批权限的包括因建设项目、居住安全、设施安全、抚育或更新改造等移植,并没有过敏这一项 。
和李迪华一样,很多过敏者在喷嚏的反复中最直接的反应是:为什么不能把这些圆柏砍了,或是迁走?但这背后牵扯了很多细碎的问题 。
老何所在的大院不止一次想把周遭的圆柏迁走 。它就坐在北京西山脚下,两侧被山围着,五十年代起,响应国家号召搞绿化,植树造林,光秃秃的山上、家属楼的间隙、单位的空地,全被种上了圆柏,光是生活区就有700多棵 。如今,老何54了,圆柏们也到了壮年 。花开得繁茂时,老何和同事在食堂吃饭,一抬头就能看到百米外的圆柏,风一吹,呼啦啦冒黄烟 。两万多人的社区里,许多居民对圆柏花粉过敏,社区医院每年要接治近千名过敏者,就连一位郭姓医生自己也是患者 。
大家开始筹划将树迁走,甚至连远在天津的接收地都联络妥当了,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转移一棵树,意味着复杂的手续,以及挖树、运树、栽树的人力和财力成本,两项中的任意一项,都足以让计划泡汤 。
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和清华一样,每年春季用高压水枪对雄株圆柏进行冲洗,降低花粉浓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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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居民楼附近的圆柏树是否应该置换?园林在绿化植物选择上是否应该更加审慎?就此,李迪华没少和园林相关的专家学者们辩论 。一座城市的绿化建设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要考虑节约、适应性好和可持续等条件 。一个常被提及的案例是,在日本,80%花粉过敏的元凶是柳杉,但这也是日本最主要的防风绿化植物 。更主流的声音是:要考虑多数人的利益,个体问题应该由自身来解决,比如戴口罩、吃药、打针;人类应该反思如何和其他物种相处,保护生物多样性 。
清明一过,这一季的圆柏花粉期就要朝尾声走了 。接下来是属于桦树花粉、白蜡花粉、梧桐花粉和杨柳絮的季节 。
圆柏花粉很少引起过重的症状,比如哮喘、过敏性休克,也很少危及生命,但在过敏者与之共处的时间里,他们的痛苦和狼狈是真实的 。
近日,北京市园林绿化局对《北京市主要树木目录》进行再次修订,按此前公示的征求意见稿,刺柏属(含圆柏属)将替换为白鹃梅属 。但北京现有的700多万株柏树,还将和过敏者一起,度过许多个春天 。
圆柏公树上开的花 图源尹佳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