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曹操二十年的干臣荀彧究竟为何要自杀?( 四 )


可见,当朝廷之名为权臣所窃,迂腐地尽忠实则是遂权臣之意、陷朝廷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因而欲行匡复之事,首先便要直面乱世,在当时的政局中,依托割据群雄、借助他们的力量,就成为那些试图中兴汉朝的士大夫的唯一选择 。
董卓乱政时,张承“欲合徒众与天下共诛卓”,张昭劝他说:“今欲诛卓,众寡不敌,且起一朝之谋,战阡陌之民,士不素抚,兵不练习,难以成功 。卓阻兵而无义,固不能久;不若择所归附,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 。”张昭看到了自身力量单薄“难以成功”,所以主张“择所归附” 。然而“归附”的目的在于 “待时而动”,最终要“如志”即实现匡复之志,
荀彧出仕曹操亦当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后汉书·荀彧传》说他“见汉室崩乱,每怀匡佐之义”,“闻操有雄略,而度绍终不能定大业”,“乃去绍从操” 。荀彧洞察时局,“择所归附”是择强而仕,其目的在于实现“匡佐之义” 。可见,荀彧与曹操的结合,绝非建立简单的府主与僚属关系,彧者私人依附关系,其间隐含着政治合作的意图 。故而,范哗论曰:“察其定举措,立言策,祟明王略,以急国艰,岂云因乱假义,以就违正之谋乎 。”范哗将荀彧出仕曹操看作是一种策略 。并肯定这种策略的正义性 。
观荀彧生平所为,“崇明王略,以急国艰”最典型地表现在他力劝曹操迎汉献帝一事上 。荀彧言辞间虽以晋文公纳周襄王、刘邦为义帝缟素作比,有笼络人心之嫌,但观其本心,实为颠沛流离的汉献帝考虑:
“今车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 。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天下虽有逆节,必不能为累,明矣” 。
可见荀彧首先考虑的是存汉之本,顺民“怀汉之思”,防天下之逆节 。所以范哗认为他并非“因乱假义”,“以就违正之谋” 。此举也为裴松之所盛赞:“苍生蒙舟航之接,刘宗延二纪之祚,岂非荀生之本图,仁恕之远致乎?”在称赞荀彧有功于“苍生”之外 。裴松之外,裴特别强调了是荀彧使汉祚延长了二纪,并认为这是荀彧之“本图”,是“仁恕” 。
与荀彧立身行事相近的还有沮授 。袁绍初兴,沮授即劝他“西迎大驾,即宫邺都”为奋斗目标,其后又力劝袁绍迎汉献帝,认为“今迎朝廷,于义为得,于时为宜” 。
可见,荀彧出仕割据群雄,选择迂回曲折的途径来达成“匡佐”的目的,这绝非是其孤立的个人行为,而是与汉末乱世时士大夫的普遍动向相一致的 。正如范哗所言:“士虽以正立,亦以谋济 。”对于怀抱匡复之志的士人而言,这种权谋是“本于忠义之诚”的权谋,最终是要“归成于正”的 。
四、士大夫的两难处境与荀彧之死的必然性
虽然士大夫“择所归附”,想要“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但是割据群雄有着自己的政治立场,未必会与怀抱匡复之志的士人同心同德,这是士大夫在“以谋济”的过程中所无法控制的 。诚如范哗在《后汉书·臧洪传论》中所言:“夫豪雄之所趣舍,其与守义之心异乎?若乃缔谋连衡,怀诈算以相尚者,盖惟利势所在而已 。”豪雄以“利势”为依归实与士大夫以“守义之心”、力行“匡佐之义”有着原则上的区别 。


在袁绍统一河北的战争中,臧洪以孤城力抗袁绍 。他在回复陈琳的劝降信中指责袁绍“实且欲一统山东……故抑废王命以崇承制”,他对比自己和依附袁绍的陈琳:“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受命于君亲,吾予托身于盟主,臧洪策名于长安”,则更标明袁绍之自立不臣,与士大夫忠于汉室、义存君父的立场绝不相容 。除了政治立场的根本对立,更关键的是,士大夫无法车导割据势力的发展方向 。袁宏、范哗、裴松之都看到了此时士大夫的两难境地 。袁宏说,“荀生之谋,谋适则勋隆,勋隆则移汉”;范哗说,“方时运之屯遭,非雄才无以济其溺,功高势强,则皇器自移矣 。此又时之不可并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