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曹操二十年的干臣荀彧究竟为何要自杀?( 三 )


即使是到了群雄并起时代,欲代汉者均遭强有力的反对,而且反对声往往来自其亲友彧僚属 。如袁术在给旧友陈珪信中显不臣之意,陈珪即答:“今虽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乱也,……以为足下当勸力同心,匡翼 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 。”待到袁术欲称帝,其僚属“众莫敢对”,以消极的态度表明反对的立场,主簿阎象更直接言明“汉室虽微,未至殷纣之敝”,进行劝阻 。时为袁术下属的孙策,已据有江东,亦写信劝谏袁术忠心于汉室:
“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子胁于强臣,异于汤武之时也 。又闻幼主明智聪敏,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咸归心焉 。若辅而兴之,则旦、奭之美,率土所望也 。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节,以报王室 。”
袁术称帝后欲联姻吕布,陈珪以“受天下不义之名,必有累卵之危”来恐吓吕布,于是吕布便械送袁术使者至许都 。再如袁绍并有四州之地后也想代汉自立,借主簿耿包之言试探军府僚属,然“议者以(耿)包妖妄宜诛”,袁绍知“众情未同”,“不得已乃杀(耿)包以弭其跡” 。
汝南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 。东汉门生故吏与师长故主的关系有如君臣,即使如此 。袁术、袁绍代汉自立之意却屡遭僚属广泛而坚决的反对 。若将荀彧劝阻曹操晋爵魏公之事与上述诸事作一比较,便会发现其间的相似性:一方面作为僚属,能够忠心于府主,如荀彧为曹操僚属,屡次挽救曹操集团,用曹操的话说是“以亡为存,以祸致福”,另一方面,当府主显露不臣之心时,又坚决反对,荀彧甚至是不惜生命 。这种相似性表明荀彧之所作所为实乃当日士大夫之普遍选择,绝非立异之举 。
我们还可以比较他们在劝阻府主时的言辞 。荀彧所言为:
“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振汉朝,虽勋庸崇者,犹秉忠贞之节 。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
此语将曹操所获之权力的合法性限定在“匡振汉朝”上,再责以“忠贞之节”,其逻辑正与陈珪从反面警告袁术不要“阴谋不轨、以身试祸”、孙策从正面奉劝袁术要“效忠守节、以报王室”相同 。“匡振汉朝”在当时语境中是不可动摇的政治原则 。
曹操在用荀彧计奉迎汉献帝之后,曹操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袁绍要南攻曹操,沮授认为“曹操奉迎天子,建宫许都,今举师南向,于义则违 ” 。而当曹操将征袁氏所据之冀州,张承却认为“汉德虽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虽敌百万之众可也 。”可见“汉朝”在时人心目中地位之重 。诚如袁宏所言,“人怀匡复之志,故助汉者协从,背刘者众乖,此盖民未忘义,异乎秦、汉之势,魏之讨乱,实因斯资” 。
三、“择所归附,待时而动”——士大夫实现匡复之志的途径
摆在士大夫眼前的问题是 。东汉政权已然瓦解,“匡复之志”并不能依靠皇权自身的力量来实现 。他们所习惯的、适应于统一政权的政治观念失去了依托之所,如果没有认识到时局的变化,坚持以传统的方式维护汉天子的权威,往往会产生南辕北辙的效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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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乱政,忌惮握有兵权且甚有威望的皇甫嵩,于是以汉帝的名义征召皇甫嵩为城门校尉,实为解除其武装 。皇甫嵩忠于皇命,不顾现实而应征,遂使关中、陇右皆成董卓的势力范围,反而助长了董卓的气焰,使朝廷局面更加不堪 。董卓死后,汉献帝在关中被李催所控制 。陶谦等关东诸将推朱倘为太师讨李催迎天子,李催亦以朝廷名义征召朱俏 。朱儁认为“以君召臣,义不俟驾,况天子诏乎”,不从陶谦而赴长安 。与此同时,司徒王允在朝廷与李催相周旋,命宋翼、王宏分别出任左冯翊、右扶风,为朝廷外援 。李催欲杀王允而先征宋翼、王宏入朝 。王宏认为“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但宋翼坚持“王命所不得避”而应征,于是二人人朝旋即被杀,客观上纵容了李催等为乱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