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唐朝诗人李白因何罪名被判处流放夜郎?( 三 )


在岳阳碰到时由刑部侍郎贬官岭南的族叔李晔,两个官场失意的人同游洞庭湖,还是只有借酒浇愁 。李白酒后写下一大堆诗,如“划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 。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 。岂止是醉杀,简直是愁杀啊,李白恨不得把一路上挡道的山全他妈地给铲平了 。又如“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夜郎是不用去了,可长安也回不去了,李白心有不甘,却又无力回天 。
流放夜郎一事,确实使李白受惊了,虽然遇赦幸免,还是让他很窝火 。他岂止是看着君山不顺眼,想想自己,磕磕碰碰的这大半辈子,真够憋屈的 。借酒浇心中块垒,还嫌不够意思,只好又靠写诗来渲泄胸中不平之气 。此次磨难之后,李白的诗风才真正成熟了 。不时还有点“犯浑”或浑不吝的架式 。李白终于成了真正的李白 。
所以说夜郎这个普通的地名,在李白一生的履历中至关重要 。正是它使李白受了大刺激 。又正是它,使李白在受了大刺激之后,诗反倒写得更好了 。那是因为他经历了大喜大悲,对人生看得更透了,对自己也看得更透了,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当官的料,仕途凶险,比蜀道难多了,弄不好会丢了性命;不如彻底死了这条心,在江湖上做无牵无挂的赤脚大仙,快活一天是一天……
夜郎这个地名,把李白从升官发财梦中一巴掌给拍醒了 。
经受了命运的大起大落,李白的诗更大气了,也更有煽动性,像小广告一样在知识分子群落流传,唤起更多失意的人的共鸣 。譬如他遇赦放还后游湘中的那些诗,没多久就传到正客居秦州(今甘肃天水)的杜甫那里 。杜甫原以为李白已长流夜郎了,读诗才知道老朋友已幸免于难,正在江湘一带散心呢,那可是被谗放逐的屈原含恨自沉的地方啊 。这么一想,杜甫又心酸了,写下《天末怀李白》:“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不只是祝贺李白逢凶化吉,更是隐喻李白获罪远谪夜郎是遭人诬陷,呼吁大家还李白以清白,免得当代又多了一个像屈原那样的冤魂 。
李白一生中有很多转折点,其诗篇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其履历也如黄河九曲十八弯 。在我眼中,以附逆罪流放夜郎这一冤案,是李白生活与创作最重要的转折点 。甚至可以说是他命运的最低点 。落差真是太大了 。生活中的这一大不幸,却给他的创作带来大幸运:李白真正地看破红尘了(“赐金放还”时他仍然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诗篇中的人生境界开始朝向大彻大悟,视名利富贵如浮云 。尤其重要的,是多了份悲伤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看来悲愤出诗人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
夜郎这个地名,就这样跟唐朝最伟大的诗人结下不解之缘(甚至还间接地影响了第二伟大的诗人杜甫),就这样跟如长江奔流入海的中国诗歌史结下不解之缘 。它影响了李白,李白又影响了杜甫,李白与杜甫又影响了后世的无数诗人 。夜郎之于李白,正如汨罗江之于屈原,使中国诗人的集体命运乃至中国诗歌的宿命,无形中增添了一抹悲剧的色彩 。写诗,不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做个诗人,首先要做好承受任何苦难的准备 。反过来,如果没有悲剧,没有苦难,一帆风顺的诗人绝对写不出跌岩起伏的优秀诗篇 。这也是每个诗人都将面临的快择:是做一个圆滑的人,写圆滑的诗,还是做一个有棱角的人,写有棱角的诗?也许这种棱角会使你在世俗中遍体鳞伤,可好诗偏偏只能是从伤口中流出来的 。
李白没去夜郎 。可他在想像中,分明已去了 。他绝对已想像出了古夜郎国的野蛮与荒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