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第一豪门盛宣怀家族的后人:一度家徒四壁( 二 )


讲到他父亲邵洵美到了晚年,肺气肿病很严重,家里被抄得家徒四壁,又被扫地出门,曾住在原先邵祖丞“顶”下来的一间房子里,父子俩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相依为命 。那时多亏华东师大的施蛰存先生,每月寄五十元钱来,等于救老爸一命 。“没想到后来,姚文元居然也救过我父一次 。那是‘文革’以后揭批‘四人帮’时,报纸上登出了姚文元的十大罪状,其中一条是包庇邵洵美 。说是1968年,北京的红卫兵本来要把我父亲从上海拖到北京去批斗的,不晓得怎么搞的,居然是姚文元出来制止的,红卫兵没得逞,就是这么‘包庇’ 了一回 。其实那时我父亲都病得快要不行了……”
讲别人还能具体,讲到他本人,总是一带而过 。“我嘛,历史反革命,是沾了我父亲的 ‘光’,1950年代我父亲被抓进去时,我也倒霉了,发配农村劳动改造三年零两个月 。我父亲放出来了,我也可以回家了 。‘文革’中亦是批斗对象,扫地出门……”说到这里他不再深入下去 。他不跟你谈细节,或许一扯开的话,“味淡”的气氛就会被破坏了 。话头一转讲到他的亲戚:“我的情况还算是好的吧,命没有送掉 。我的一个表嫂,‘文革’中从济南回上海,正碰上聂元梓组织什么‘南下兵团’南下上海点火,叫火车上出身不好的人都前去报到,我表嫂人老实,也去报到了,结果一车厢的‘牛鬼’,都被红卫兵用铜头皮带打死了,家属去认尸时几乎认不出了,还是从那只在瑞士定做的手表上认出来的 。”
他说的这位表嫂笔者也略知其人,名叫聂光锡,是我国老一辈的银行家、原中国银行副总裁聂其炜的女儿,她的爷爷是聂缉,是中日甲午之战时的上海道道台,她的祖母是曾国藩最小的一个女儿曾纪芬,她的丈夫蒯世京是上海杨树浦发电厂的总工程师,她的婆婆是邵洵美的堂姐,即邵颐与李夫人生的女儿邵畹香,也就是那个致使上海“杨庆和”银楼倒闭的蒯太太 。蒯世京的爷爷也不含糊,是清末京城里有名的清流蒯光典……“风水”转到聂光锡,已无甚光彩夺目之处了,她是个准家庭妇女,只因家庭出身有“问题”,竟遭如此毒手!
宠辱不惊盛毓邮
笔者2000年在东京见到盛毓邮先生时,老人家已九十岁了 。
毓老是盛宣怀的孙子、盛老四的大儿子 。他出生在一个意味深长的年头――1911年 。这一年既是盛宣怀官至邮传部尚书(即交通、邮电部长),发达到了极致的年头,又是盛极转衰,盛家开始走下坡路的年头 。虽然其祖父为其取名“毓邮”,小名“传宝”,但老人家邮传部尚书的位子只坐了十个月,就爆发了辛亥革命……所以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一种盛极转衰、日薄西山的家族氛围中 。他是这个家族九十年间的历史见证人,又是一个穷则思变、东山再起的成功的实业家,是盛家一道特殊的风景――一个不可多得的、颇具传奇色彩的老人 。
令笔者感到震惊的是,老人面对家族的兴衰,有一种现代人少有的坦率与真诚!他没有一般豪门子弟,好为其家族隐恶扬善的旧习,更没有纨绔子弟的虚荣和玩世不恭,他平静而坚定的语调,来自他内心的充实――所谓大彻大悟,原来如此呵!
毓邮在大家族析产时,分到了总价为一百一十六万零五百八十六两银的祖上遗产,其中包括三新公司、客利房产合股、沁园房屋、泰吉里、郑家木桥、东有恒路地块的房地产,还有上海、南京、汉口、武昌等地的空地,以及中国通商银行和扬子公司的股票若干 。这个时候,他才九岁,就已经成了百万富翁!按说他是第三代,1920年分家产还轮不到他,但是因为盛家老三盛同颐早逝无子,盛毓邮过继给盛同颐,于是继承了三房的份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