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狱中题壁》古诗原文意思赏析( 二 )


“去留”的“去”字,这里是指一种行为趋向,意为“去留下”,“去留得”,没有很实在的意义 。谭嗣同是湖南浏阳人 。据我所知,南方方言和现在的普通话一样,下面这种用法是常有的:用“去”去辅助另一个动词构成一个动词词组或动词短语,而这个动词词组或动词短语的含义大致就是后一个动词的含义,如“去想一下”,“去死吧”,“明天去做什么”等等 。这里的“去”字,并不表示空间上的去这里去那里,而是表示时间上的行为、事态之趋势和倾向 。也就是说,“去”可表空间意义上的位移,也可表时间意义上的发生 。从整首诗的意思来看,“去留肝胆两昆仑”中的“去”,应是时间意义上的“去”,而不是空间意义上的“去” 。很多人的理解,包括赵金九先生,恰恰是把它当作空间意义上“去” 。而我们所流行的各种解释,都是这样思维定势 。我想,那时的官话或北方话也应有这种用法吧?“去”字的这种重要语义,《现代汉语词典》、《辞海》都有记载 。
当然,“去留肝胆两昆仑”这样写,是诗句表达的需要——包括平仄,全部的含义在于指代自己如莽莽昆仑一样的浩然肝胆之气 。实际上,直接从字面上去解,去留下如昆仑一样的“肝”(一昆仑)和如昆仑一样的“胆”(一昆仑),这不也一样表达了诗人的视死如归、浩气凛然和慷慨悲壮吗?正是那种强烈的崇高感和悲壮感,激励着诗人不畏一死、凛然刑场 。而这句所表达的,正是那种震撼人心灵的、自赴一死的强烈崇高感和强烈悲壮感 。
创作背景
光绪二十四年(1898)是农历的戊戌年,是年六月,光绪皇帝实行变法,八月,谭嗣同奉诏进京,参预新政 。九月中旬,慈禧太后发动政变,囚禁光绪帝,并开始大肆捕杀维新党人 。康有为、梁启超避往海外 。许多人劝谭尽快离开,但他却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来”,决心留下来营救光绪帝 。几位日本友人力请他东渡日本,他说:“各国变法,无不以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 。有乏,请自嗣同始 。”9月21日,他与杨深秀、刘光第、康广仁、杨锐、林旭等五人同时被捕 。这首
即是他在狱中所作 。
赏析
这首表达了对避祸出亡的变法领袖的褒扬祝福,对阻挠变法的顽固势力的憎恶蔑视,同时也抒发了诗人愿为自己的理想而献身的壮烈情怀 。
“望门投止思张俭止”这一句,是身处囹圄的谭嗣同记挂、牵念仓促出逃的康有为等人的安危,借典述怀 。私心祈告:他们大概也会像张俭一样,得到拥护变法的人们的接纳和保护 。
“忍死须臾待杜根”,是用东汉诤臣义士的故事,微言大义 。通过运用张俭的典故,以邓太后影射慈禧,事体如出一辙,既有对镇压变法志士残暴行径的痛斥,也有对变法者东山再起的深情希冀 。这一句主要是说,戊戌维新运动虽然眼下遭到重创,但作为锐意除旧布新的志士仁人,应该志存高远,忍死求生 。等待时机,以期再展宏图 。
“我自横刀向天笑”是承接上两句而来:如若康、梁诸君能安然脱险,枕戈待旦,那么,我谭某区区一命岂足惜哉,自当从容地面对带血的屠刀,冲天大笑 。“让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 。对于死,诗人谭嗣同早有准备 。当政变发生时,同志们曾再三苦劝他避居日本使馆,他断然拒绝,正是由于他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所以才能处变不惊,视死如归 。
“去留肝胆两昆仑”,对于去留问题,谭嗣同有自己的定见 。在政变的第二天,谭氏待捕不至,遂往日本使馆见梁启超,劝其东游日本 。他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 。今南海(康有为)之生死未可卜,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 。”他出于“道”(变法大业、国家利益),也出于“义”(君臣之义、同志之义),甘愿效法《赵氏孤儿》中的公孙杵臼和日本德川幕府末期月照和尚的好友西乡的行节,以个人的牺牲来成全心目中的神圣事业,以自己的挺身赴难来酬报光绪皇帝的知遇之恩 。同时,他也期望自己的一腔热血能够惊觉苟且偷安的芸芸众生,激发起变法图强的革命狂澜 。在他看来,这伟大的身后事业,就全靠出奔在逃的康、梁们的推动和领导 。基于这种认知,他对分任去留两职的同仁同志,给予了崇高的肯定性评价:去者,留者 。路途虽殊,目标则同,价值同高,正像昆仑山的两座奇峰一样,比肩并秀,各领千秋风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