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海瑞的悲剧:妻子暴死小妾和女儿竟自杀( 二 )


康熙皇帝对清官问题有其自身的认识,他在一道诏书中说:“清官多刻,刻则下属难堪,清而宽方为尽善 。朱子云:居官人,清而不自以为清,乃为真清 。”康熙的意思很明确,清官要把道德优越感丢掉,对人不可苛责太严,施政不能一味地依靠近乎偏执的强硬 。身为一国之君,他当然不是鼓励贪污,而是不希望出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局面,使国家机器无法正常运转 。《施公案》中的主人公施仕纶,是和包拯、海瑞一样被民众称为“青天大老爷”的人物 。有人荐其出任湖南按察使,康熙皇帝说:“朕深知仕纶廉,但遇事偏执,民与诸生讼,彼必袒民;诸生与缙绅讼,彼必袒诸生 。处事惟求得中,岂偏执?如世纶者,委以钱谷之事,则相宜耳 。”最终改授其为湖南布政使 。看来,康熙是深明清官运用之妙的 。
普通民众和社会精英对清官的评价出现差异是耐人寻味的 。士大夫(乃至皇帝)对清官的批评集中在一个“刻”字上 。这个“刻”意义很广,既包括用法严苛,也包括对属下和部民苛责,还包括在施政中偏执、强硬,不近人情 。清官一般都是道德完人,有道德洁癖,对人太过苛责,如果别人不能达到他们的标准,就一概斥为泥猪、癞狗、污秽小人 。这种心态导致了他们在施政中用法严苛,而这一点却恰恰是老百姓推崇清官的原因 。
老百姓对清官的期许不外有三:抑制欺压百姓的权豪势要;打击鱼肉乡里的泼皮无赖;惩戒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 。清官对这些人打击越严厉就越符合老百姓“吃大户”的朴素愿望,才是“爱民” 。如《拍案惊奇》里的梁太守看见拐带妇女、弄出人命的泼皮无赖汪锡只被判了充军,于是大怒,“喝交皂隶重责六十板,当下绝气” 。这种擅杀行为却受到了作者的肯定,称他极有正气 。
士大夫阶层对清官的这种“刻”是很反感的,除了忠恕之道的价值观因素外,考虑到治国施政的现实情况是更主要的原因 。正如康熙皇帝所说,“处事惟求得中”,政事不同于个人修为,它是一门妥协的艺术,是各方利益博弈的棋局;施政要想有所作为,就不能仅凭道德上的居高临下,一味的偏执强硬 。据司马光《涑水纪闻》载:“包希仁知庐州,即乡里也……有从舅犯法,希仁戮之 。自是亲旧皆屏息 。”这段大义灭亲的“佳话”总让人产生其他的想法:若从舅有可死之罪,杀之则可;若罪不至死,包拯为了表示自己铁面无私就从严惩处,杀之以博直名,这种“杀妻求将”的行径无疑会使我们对他的崇敬大打折扣 。
包拯如此,海瑞更甚,他的家庭悲剧为其性情做了一个绝好的注脚:他的前两个妻子被休,第三个妻子暴死,一个妾自杀身亡,致使他不得不前后九娶 。而他的女儿因吃了家仆给的一个饼,就被他逼得绝食而死 。可见其性情之苛刻 。
除此之外,海瑞还是一个严刑峻法的赞赏者,他对明初朱元璋“剥皮楦草”的残酷惩贪措施怀念不已,并建议恢复“毫发侵渔者加惨刑”的祖制 。他的建议不但让官场震恐,连万历皇帝也认为太过了 。
《海忠介公年谱》中载,海瑞被任命为应天巡抚后,“飙发雷厉,郡县官吏凛凛竟饬,贪污者望风解印绶而去 。权豪势官,敛迹屏息,至移他省避之” 。这种让贪官污吏、权豪势要望风而逃的杀气自然也是海瑞平日所作所为产生的效果 。然而,属下挂冠求去,大户外逃也让海瑞的利民大计无法得以实施,最终黯然收场 。
清官是整个社会大加提倡的道德楷模,在现实中却不见容于官场,这确实让清官们百思不解:贪官污吏对他们的切齿痛恨能够不以为意,名臣士林的批评对他们来说却不啻晴天霹雳 。爱惜羽毛的他们最看重的就是清议对自己的褒扬,而这种批评却无疑是社会精英阶层对他们所谨守的东西表示不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