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早的宪章宋太祖《太祖誓碑》 世界吉尼斯记录宪章( 四 )


现代社会,受激进思潮影响,人们对这类“保守主义”多不理解,以为“改天换日”之类才是“英雄手段” 。这是造就世相浮躁最重要的动因之一 。经验传统,是人类积年沉淀的习惯与智慧 。尊重经验,就是尊重先人,事实上也即等义于尊重自我——因为自我也会成为未来的经验传统 。那种动辄“历史从我开始”的狂妄,给共同体演绎的苦难已经太多了 。
宋太祖反求诸己,以静制动,在渐进过程中,不断化解五代以来的社会戾气,慢慢做成一个有道世界,但他又不去顶着“自尧自舜之名,以矜其美,而刻责于人” 。考察他的言论,他不像唐太宗那样,喋喋不休地讨论“仁义” 。他不说沽名钓誉的话,言出于内心之诚 。考察他的事迹,他也不像汉文帝汉景帝那样,忍人之所不能忍,容人之所不能容,他不用忍,也不须容,那些该“忍”的事,他能泰然处置;那些该“容”的事,他能豁达面对;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过程 。所以赵匡胤的“宽容”并非有意“宽容”,而是本色存在 。天下的纷乱之气,因为“我”之镇定而就绪为一种安静的秩序;天下的瓦解之势,因为“我”的真诚而变化为一种渐次的安定 。这一切是怎么成就的?船山说:“无他,心之所居者本无纷歧,而行之自简也 。”
记:由乱世,到升平之世,再到太平盛世,是传统圣贤期望中的风景 。
金:孔子说:“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 。”这话与孟子“不嗜杀人者能一天下”说,都预表了由“敬畏生命”为逻辑起点的政治伦理正价值 。儒学对这类价值有连续性的推崇和不衰的敬意 。
船山说,“胜残去杀”,这话有人认为文景之治可以当之,其实不是的 。文、景所为,是老庄道家的支流,还不是孔子所论的境界,如果要说有谁能当得这个境界,那就是宋太祖赵匡胤——“太祖其庶几矣”!
着眼当代,“以史证经”
记:有人评价说,你写的《<论语>鼓吹》至少有三个递进的层级:第一层级:圣贤的本意和潜台词是什么,这个层级要回答的是所指和能指问题 。理解所指,需要推演,理解能指,需要考据 。第二层级:抽象 。目的是要从中获得人类共同意识 。圣贤思想中有许多古典式表述,不抽象,不足以发见其价值 。第三层级:创造性转化 。这一问题与当下要求有关 。在写赵匡胤时,你也有这样的考量吗?从原典本来意义出发,一步步深入历史人物的可能意义和现代意义?
金:科林伍德在讨论历史哲学时,给出的名言是“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还有一位历史哲学家叫克罗齐,他给出的名言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这两句话含金量极高,展开来说需要相当篇幅 。这里可以略说一说 。
科林伍德一向执著于“思想的行动原则” 。为此,他有一个意见说:当我们阅读柏拉图作品的时候,要这样来问问自己:如果用柏拉图的词句来表达自己时,自己想的是什么?研究者是要设身处地去想问题的 。凯撒渡过了卢比孔河,这只是一个“事件的外部方面”,但他为什么要渡过?是凯撒对共和国法律的藐视?或与谋杀者信奉的宪法政策有了冲突?这才是“事件的内部方面”,两相结合,就是“思想的行动原则”了(参见《历史的观念》) 。现在可以看到,这个意见,也正是“同情的理解”,且更进一层 。他所提出的“事件的内部方面”作为一个“问题”,其问题的设计与提出,往往是与当代有着某种有意味的联系的 。这样,就与克罗齐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有了精神上的相通之处 。
科林伍德的另一个意见是:历史研究应该始于问题 。历史学的任务在于实现对人类“人性”的自我认识 。历史学家应该有问题要解决,进入历史纵深,不过是找到一条路径而已(也许还可以有其它路径) 。如果没有问题要解决,凯撒或柏拉图是没有意义的 。人类的心灵从历史到现代,是有脉络可寻的 。那么什么是问题呢?——这就是“一千个哈姆雷特”的问题了 。结合克罗齐的意见,现代人应该不难在进入历史纵深时作出自己的选择吧?事实上,这个意见与波普尔的意见也相当接近 。他认为在认识论问题上,提出问题以及用于解决该问题的知识更有趣 。他认为科学主义从问题开始,而不是像归纳主义那样始于观察 。不可能有一种像利奥波德·冯·兰克主张的那种“真正如实表现过去”的历史,只能有对历史的解释;而且没有一种解释是最终的,或可以“终结的”,每一代人都有权作出属于自己时代的新的解释——证诸于历史,也正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