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笔臻浑化”“泯尽铺张排比之迹”的信,很可能打动了那位显贵 。这次,韩愈应吏部试入选了 。贞元九年(公元793年),博学鸿词科的试题为 《太清宫观紫极舞赋》和《颜子不贰过论》 。韩愈写的赋已经散佚,论存于文集中 。
在《颜子不贰过论》中,韩愈首先破题,阐释论题的含义,然后予以设问:登孔氏之门者众矣,三千之徒,四科之目,孰非由圣人之道,为君子之儒者乎?其于过行过言,亦云鲜矣,而夫子举不贰过,惟颜氏之子,其何故哉?意思是:孔子三千弟子中,“过行过言”者很少,尤其是四科十哲,个个都是君子之儒,孔子为什么只标举颜回的“不贰过”呢?
韩愈认为,颜回的思想活动难免有过,但他能够“止之于始萌,绝之于未形,不贰之于言行也” 。这就把孔子的“不贰过”提到了形而上的高度,超出了众人的认知水平 。
这次主吏部试的考功崔元翰,崇尚古文,“时年七十余,好学不倦” 。他对韩愈的文章大为称赏,于是将韩愈等人的名字报给中书 。可最终不知为什么,其他人都被选中了,唯独韩愈遭淘汰 。
再应吏部试 写就“载道”文
贞元十年(公元794年),韩愈第二次应吏部试,试题为《朱丝绳赋》《冬日可爱诗》和《学生代斋郎议》 。今本韩集只有《学生代斋郎议》,题目的意思是可否以学生来代替斋郎之职 。斋郎,是在祭祀时“执豆笾,骏奔走,以役于其官之长”的劳力者;学生就是国子监的太学生 。
韩愈认为,“执豆笾,骏奔走”虽然是“奉宗庙社稷之小事”,但“不可以不敬”“不可以不专” 。学生没有受过专门训练,其周旋必不合度,其进退必不得宜,其思虑必不固,其容貌必不庄 。而祭祀的关键是礼,礼的关键是敬 。随便用未经训练的太学生代替斋郎,失礼失敬 。太学生的本业是学习儒业,以学生代斋郎,耽误学习,荒废学业,得不偿失 。以学生代斋郎,名义上没了斋郎,缩了编制,减了开支;实际上斋郎仍存,成本更高,损失更大 。文章理据充分、论证透辟,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政论文 。可韩愈还是落选了 。
韩愈落选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不善夤缘,“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趋,仆之所傲 。与己合者,则从之游;不合者,虽造吾庐,未尝与之坐” 。二是他的古文与科举文两者价值观的不同 。韩愈提倡“古文”,就是西汉以前那种以散行为主的文章;而科举文是句式整齐、讲究对偶的骈文 。韩愈古文主张“文以载道”,载天地人文之道,载周公之道,载孔孟之道;科举文注重形式精美,骈偶巧丽,两者背道而驰 。尽管韩愈的应试文写的也是骈体,但他的古文主张让众多迷恋骈俪者心中不快 。
回看俳优辞 数月心不宁
这次落选,令韩愈觉得参加这样的科考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写的这种类于俳优者之辞,“颜忸怩而心不宁者数月”,好几个月都羞愧不安,决定不能再考了 。好友崔立之写信劝勉韩愈,一定要考中博学鸿词才好做官 。他把韩愈比作献璞的卞和,只有等识玉者剖璞见玉,然后天下人才会知道这是价值连城的至宝,即使像卞和那样两次被砍了脚也不算耻辱 。
韩愈这下可找到了出气筒,几乎把所有的郁闷和怒火都发泄到《答崔立之书》中:夫所谓博学者,岂今之所谓者乎?夫所谓宏词者,岂今之所谓者乎?诚使古之豪杰之士,若屈原、孟轲、司马迁、相如、扬雄之徒,进于是选,必知其怀惭乃不自进而已耳!所谓的博学鸿词,如果真是现在科考文这个样子的话,那古代的屈原、孟轲、司马迁、司马相如、扬雄等,一定会感到惭愧而绝不应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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