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医生:名医诊金相当于穷人家庭半月生活费( 三 )


出诊大夫的包里装了什么?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小时候对这个很好奇,包里都有什么呢?有血压表、听诊器、压舌板、诊查锤、体温表等,一般大夫都会打针,我印象中也有一两位是带私人护士的,所以也有腰形盒:里面有消毒好的针头、棉签儿、酒精这类东西,还有随身带的常用药 。那箱子真是万宝囊,其实常用药就是阿司匹林、黄连素、阿托品之类,没什么新鲜的 。一些常用的抗生素之类的也有,成人看病还有治心脏病的药 。那时候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们都要保养,医生常开什么呢,就是用荷尔蒙和维生素B12,他会建议你用,到药房买,像我祖母她们都经常打这个,一个红色的,一个白色的,两个混合在一起打 。我们家谁打呢?是我父亲打 。我从小就会打针,包括怎么消毒针头,消毒棉球怎么用——— 要从里往外擦,越画圈越大 。怎么打针?打针的时候先挤出来一点,把气泡排出来,这些从小都会 。这些医生也会教你一点,但用什么药他们不会说,很神秘 。比方说失眠,用鲁米那(lum ina),这是商品名,化学名是苯巴比妥 。每个西药都有化学名称和商品名称,但是医生只跟你说是鲁米那,不跟你说是苯巴比妥,实际上到西药房买要便宜很多 。西医一般都是满嘴英文,他告诉你是Lum ina,但他给你开方子的时候写的却是苯巴比妥的拉丁文 。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个大夫是后来的儿童医院院长诸福棠,现在很多儿科泰斗都是诸福棠的门墙桃李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诸福棠,他特别和蔼可亲,我管诸福棠叫“诸大大” 。诸福棠和吴瑞平都有一个特点,他们的出诊包里都会带些巧克力糖啊,小玩具啊什么的,小孩怕打针,给颗糖啊什么的就会就范了 。因为他们都是给小孩儿看病,用我老祖母的话说,他们叫“吃小孩儿的” 。
给我母亲看病的大夫叫陆观仁,陆大夫是协和的,住炒豆胡同,也有自己的诊所,我印象也很深刻 。那时候协和医院的大夫一边在协和应诊,一边家里开着诊所,也出马 。还有一个大夫大概叫汪国铮,五十年代我母亲身体不好,这两个大夫都来我家 。我祖母不一样了,我祖母还是对德日派念旧,她找得最多的一个大夫叫郑河先,这个郑河先是大人、小孩通吃,他在北大当过校医,当然这也是兼职 。当时北大没有几个人有汽车,一个是蒋梦麟有汽车,一个是胡适,还有一个就是郑河先 。郑河先是“吃宅门”的,宅门里请他他都去,一天到晚坐着汽车忙得很,要预约 。我就记得郑河先谱儿很大,我们家不大喝咖啡,什么时候闻见咖啡味儿,就是郑河先要来家里看病的时候 。他来之前要预先熬好咖啡,买点西点什么的 。郑河先长得较矮,眉毛很长,鹰钩鼻子,西装革履,我小时候的印象就是他手很凉,一摸我肚子,我就很害怕 。郑河先总是会误诊,有的人家小孩子分明是盲肠炎,他非说是消化不良,耽误了治疗时机 。尽管如此,找他的人家还是不少 。
郑河先的诊金相当高,出马一次要五块钱,五十年代五块钱什么概念?郑河先也经常给梅兰芳家看病,八十年代许姬传先生生前还和我聊过他 。许姬传管梅兰芳叫梅大爷,于是许姬传就说:“那时候梅大爷最喜欢找郑河先,等于梅家的私人医生 。”我们家他也常跑,但我母亲却相信陆观仁 。
中医也有私人开业的,我母亲带我经常看的一个女中医叫王禄坤,王禄坤上午半天在东安市场西门内的西鹤年堂坐堂,下午在家应诊,偶尔也出诊 。一家人都靠她养活,她就住在灯市口椿树胡同(今柏树胡同东口路南) 。她丈夫却是一表人才,但是被称为“家庭妇男”,只在家料理家务,像教育孩子什么的都是她丈夫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