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古代官场的隐权力:奴才权势高过下级官( 四 )


湍制台的干女儿宝丫头(现在应该改称“宝小姐”了)比丈夫还厉害,真正是小人得志,弄得个气焰熏天,见了戴世昌,喝去呼来,简直像她的奴才一样 。后来人家走戴世昌的门路,戴世昌又转走他妻子的门路,替湍制台拉过两回皮条,一共也有一万六千两银子 。湍制台受了 。自此以后,把柄落在这宝小姐手里,索性撒娇撒痴,更把这干爸爸不放在眼里了 。
宝小姐有一样脾气,是欢喜人家称呼她“姑奶奶”,不要人家称她“戴太太” 。你道为何?她说称“戴太太”,不过是戴大人的妻子,没有什么稀罕;称“姑奶奶”,方合她是制台干小姐的身份 。她常常同人家说:“不是我说句大话,通湖北一省之中,谁家没有小姐?谁家小姐不出嫁?出了嫁就是姑奶奶 。这些姑奶奶当中,哪有大过似我的?”她既欢喜奉承,人家也就乐得前来奉承她 。有些候补老爷,单走戴世昌的门路不中用,必定又叫自己妻子前来奉承宝小姐 。这些太太们同她来往,知道她是阔出身,眼睛眶子是大的,东西少了拿不出手,有些都典当了东西,买礼送她 。
那次出席龙华寺水陆道场,善哉和尚对她更是接待周到:备了一间精室,特地买了一张外国床,一副新被褥和外国纱帐子、鸭毛枕头,说是预备姑奶奶歇午觉的 。床面前四张外国椅子,一张小小圆台,圆台上放着一个精美的果盒,堆着些蜜饯点心之类,极其精致,说是预备姑奶奶随意吃吃的 。靠窗一张妆台,脂、粉、镜奁,梳、篦、金暴花水之类,亦都全备,又道是预备姑奶奶或是午休后或是饭后重新梳妆用的 。床后头还有马桶一个 。
戴世昌尽管是个小军官,但当了总督大人的干女婿之后,立即成为合省文武官员巴结的对象 。他的职务虽没有大的变化,但实际权力显然已今非昔比 。他的妻子宝姑奶奶虽是女流之辈,在男权社会,是没有资格当官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湖北官场上呼风唤雨,把持权门,充任权力经纪,收取贿金,比戴世昌还抢手 。这对夫妇的权力,与其说是科层制内的公共职位所授,不如说是来自他们与总督大人的特殊关系网络 。科层制的权力分配,甚至远远比不上关系网络传导过来的隐权力有用,为什么有职的佐贰官权力不如无职的官亲,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
戒用官亲?
作为官亲的衙门“爷们”,非常容易从关系网络中获得隐权力,一旦他们滥用这种权力,惹出祸端,本官往往难以收拾,清代不少官员对此都深有体会,当过师爷和知县的汪辉祖说:官亲滋事,“以法则伤恩,以恩则伤法”、“治婿则碍女,治舅则碍妻”;官场阅历更丰富的张集馨也认为:官亲“犯事不能惩办,非如家人(指家丁、长随)可以驱逐而严治之 。”
所以,清代官场上有一句谚语说:“莫用三爷,废职亡家 。”此处的“三爷”就是指以少爷、姑爷、舅爷为代表的官亲,误用官亲,后果可能是丢了官、破了家 。一些有见识的官员也提倡“至亲不可用事”,曾在我家乡做过知县的清代能吏李平书还贴出公文告示:“随任之官亲,襄理家务,于公事绝无相干 。一切词讼案件,概由本县亲自主裁,旁人不能稍参末议 。如有不法之徒,遇案造谣,谓某官亲可托关说,则造谣之人,立时拿送到县 。”
这种戒用官亲的思路,与帝国相承已久的“流官”(异地为官)、“回避”制度以及批判“任人唯亲”的政治哲学,是基于同样逻辑之上的 。“流官”制度也好,“任人唯亲”批判也好,“戒用官亲”信条也好,其逻辑出发点都是:官场上的熟人关系无可避免地会结成隐权力网络,对朝廷的正式权力体系造成破坏;为了防止隐权力网络的出现,必须将官员隔离在熟人关系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