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被父亲家暴长大才知自己没错 带有创伤的童年很难受( 四 )


邵庆梅律师也是志愿律师团队的一名,她曾回访过多次控诉父母家暴的求助电话 。10月底的一通求助来自一位大学老师,她的外甥被家暴,“从3岁打到8岁,孩子已经有点抑郁了,这个孩子的姥爷和妈妈一起打,男女混合双打,爸爸打得也狠,但是不多,她说有视频,考虑让姥爷,妈妈承担责任 。”
邵律师分析,父母经常性的殴打可能构成虐待,可以申请剥夺监护权,但此时又有新的问题,孩子母亲的监护权剥夺了,谁能更好的监护?邵律师给出的建议是,搜集证据,然后报警,看能否有震慑作用 。因为诉讼程序本身是双刃剑,可能会给亲子关系带来不可逆的影响 。
而如果涉及虐待,那么谁来追究这个刑事责任,需要有人站出来代替未成年人追责,邵律师说“好多人都觉得是家庭内部问题,没有人去追 。这类问题不单单是法律咨询,当地的村委会,妇联需要形成合力,它是一个系统工程 。”

年轻人被父亲家暴长大才知自己没错 带有创伤的童年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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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暴求助小程序回访统计表,包括处理进度,求助需求和留言等内容 。受访者供图
“接受自己的有限”
源众成立7年多来,李莹从不忌惮将自己的有限性开诚布公地告诉求助者 。如果符合援助标准,源众会尽可能提供资源,无论是法律支持还是救助金,但不意味着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
之所以提前将能力范围告知,也是为了避免帮不到的时候,“对方可能失落” 。有时尽力帮忙了许久,但当事人选择重返暴力环境,那时李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尊重对方的意愿,“在我们的范围内尽力就好 。”
邵庆梅律师曾遇到一个难题 。一位女士,跟一位男士在一起生活,没有结婚,但有孩子,男方经常对她家暴,她问律师怎么保护自己的权益 。邵律师建议申请人身保护令,女方说不行,怕她和孩子有生命危险;律师建议让男方离开住所,女方说不行,怕遭报复;律师建议让女方离开,答案也是不行,“离开的话损失会很大” 。
穷尽了所能想到的办法之后,咨询又回到了最初“律师我该怎么办?”“我也提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没有结婚,就不受法律的保护,没有相应的权利 。”
作为团队里的年轻人,王卓盈今年4月加入源众 。最开始她抱着理想主义般的女性独立意识,进入反家暴工作,但在接触到习得性无助、受暴妇女综合征之后,她很难再将那些抽象的理想放置在这些现实境遇里 。
年轻人被父亲家暴长大才知自己没错 带有创伤的童年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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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程序上线一个月后的统计数据:求助者与施暴者之间的关系 。受访者供图
比如她曾经觉得“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离婚”的言论或许有一定道理,但在接触众多受害者之后,换位到受暴环境中,每个人都有软肋,“我可能都不敢逃跑,可能不比她们做得更好 。”
由于从业周期短,她暂时还没有看到某个受害者有质的蜕变,开启新的生活,但她觉得,“如果我们不帮她们,她们可能会更困难 。”
三个月来,李莹跟进时间最长的一个案例来自山东 。一度陷入僵局,难有突破 。
前几天刚刚传来好消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
山东的陈玲(化名),被家暴5年,逃跑6次 。8月25日,在她的第一次求助留言中,她写道,今年五月在邻居的报警下,她成功逃离,但是男方用各种方法让她回到身边 。“他开始威胁我,杀我弟,杀我全家 。报警几次,警察只做警告处理 。我们全家提心吊胆,被他搅得鸡犬不宁 。”
陈玲在留言末尾,目标明确,她希望得到法律援助,尽快离婚,最好能帮忙申请到人身安全保护令 。
李莹律师和陈玲取得联系后得知,陈玲因长期照料自闭症孩子,没有合适的工作,经济窘迫 。李莹的团队以最快的速度走完紧急救助金的申请流程,陈玲和她未成年的孩子,每人每月1500元,两个人获得了一笔3000元的资助,用于租房和生活补贴 。
安顿下来没多久,住址有暴露的风险 。陈玲选择再次搬家,很快,李莹团队再次给予她第二次紧急救助,依然是3000元 。
当家暴求助小程序团队在紧急租房,转移安全住所,法律援助等支持之后,更多的后续生活,可能还得仰赖当事人自己 。李莹团队里的成员,有时也会以自己个人的名义资助,“能帮一点是一点”,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道 。
因为疫情的原因,李莹团队的律师难以亲自去山东援助 。她四处寻找就近的志愿律师,在200多人的律师团队中寻求支援,但是遇到了挑战 。有的律师会担忧,“这个男的这么穷凶极恶,我过去他打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