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皇后身着礼服,盛装出行,亲躬蚕宫 。乘驷马驾的鸾车,张青色羽毛的华盖,飘扬的龙旗有九条饰带;太尉的妻子在车上陪乘,太仆的妻子坐在车前面,长安令奉旨引路;仪仗队举着金钲、黄钺、卤薄等仪仗并吹打着各种乐器以及虎贲、羽林骑兵为前导,开道至蚕宫 。皇后亲自在蚕宫采桑,又手捧三盆桑叶到茧馆后,亲蚕仪式完毕 。当日,长安观者如堵,功臣之家的妇女皆啧啧叹羡,说:“只有张敖的女儿,才有如此之福啊!”都只恨未能目睹皇后一面 。
当初,辟阳侯审食其得幸于吕太后,惠帝知道后非常恼怒,并将审食其下狱,准备杀掉,不久又将他释放了,这让太后又惭又怒 。又因为皇后无子,而后宫美人多子,太后愈加不高兴 。于是,太后打算斥退后宫所有美人,让皇后得专房之宠 。惠帝为此忧心忡忡,却又无以为计,便哀求于皇后,想请她设法让太后平息怒气,打消斥退美人的想法 。皇后性格宽厚,不知妒忌,又素得太后喜爱,便哭着对太后说:“诸美人无罪,是张嫣福薄,不能生子呀!”太后方才罢手 。
五月,太后得知后宫美人有孕,又发怒了,准备杀掉她,皇后尽力为其说情 。太后忽生一计,让皇后假装已怀孕数月,待将来美人生子,便说是皇后所生,即可立为太子 。皇后不得已,乃从其计 。退下后,皇后告诉母亲鲁元公主:“阿嫣对狐媚委琐之事,一向觉得羞耻 。然而,阿嫣无子则太后始终不高兴,而诸皇子也有危险 。这样,皇帝更加闷闷不乐,更加重了疾病 。我之所以腆着脸做这样的事,是因为,上可让太后高兴,下可保皇子性命,中可调和两宫,让皇帝的身体安然无恙啊!”
不日,太后下诏:“皇后怀孕将近六个月,可免除每月初一与十五的朝见 。”皇帝也数月不到皇后宫中 。皇后深居静养,不出寝门一步 。侍女中狡黠者私底下相互议论:“皇后将生子,而腹不大,何故?”六月,美人生子 。太后派人将孩子用襁褓包裹送到皇后宫中藏匿起来,并杀了孩子的母亲 。当天,太后让宫娥教皇后佯作腹痛,少顷,孩子呱呱落地,并抱入怀中 。于是,告祭宗庙,立为太子 。群臣上表祝贺 。过了三天,皇后派人赐予美人药物、文绮和黄金百斤 。有人说,美人已被太后杀掉了,皇后闻之惊愕非常,泪流满面,红袖尽湿 。她偷偷地对惠帝说:“我之所以隐忍着这样做,是想救她啊!如今她仍被杀了,岂非命该如此耶?”
其时,惠帝后宫己有六子,其中名为皇后所生的皇子是年龄最小的 。皇后爱抚所有皇子皆如己出,并时常设法照顾他们的母亲 。
这一年,惠帝的弟弟淮南王来朝觐 。淮南王的母亲本是张敖家的美人,张敖将她献给刘邦后而生下淮南王,所以,淮南王与张家最亲近 。朝觐时,淮南王向惠帝请求,想朝见皇后,惠帝说:“你嫂子年纪小,尚未成年,朴质木纳,也怕见人,还像一个小女孩呢!不见也罢 。”淮南王坚持求见,惠帝就同意了 。淮南王恭恭敬敬地向皇后跪拜 。皇后在珠帘内答拜时,身上的环饰叮咚作响 。皇后起身后,庄肃地问了一句:“九叔无恙?”然后端坐无一言,也未曾仰视 。淮南王退下后对别人说:“吾嫂古今第一丽人,亦第一善人也 。”
汉惠帝驾崩
八月,惠帝病了 。皇后前去问疾 。惠帝忽然让皇后上床,并抚摸着她的乳房说:“阿嫣如今已长大了,令人爱不忍舍 。然而,你这凝脂般的身体,恐怕以后要为我而消瘦了 。美貌如此之人,而未曾有一日夫妻之乐,这也是命吗?”惠帝七年(公元前188年)戊寅日,惠帝崩于未央宫,年仅二十三岁,皇后年方十四岁 。哭踊如礼,沐浴如礼 。惠帝刚收敛时,诸侯王、群臣都站立殿下;而皇后则在殿上面向东,太子面向西,皆伏地痛哭 。诸妃嫔、公主、宗室妇女都跟随在皇后身后伏地而哭,人数不少于百余人,鲁元公主也在其中 。群臣远远听到皇后的哭声,娇细而悲哀;从远处望去,年纪最小而最漂亮的就是皇后 。此时的皇后,两眼已红肿如桃,并退去了华服容饰,穿着粗麻孝服,益发显得天姿靓丽,光艳照人,殿上殿下都为之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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