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质|哀牢山事件背后的地质人|一个女地质学家的四十四年

46亿年的地壳构造运动碰撞、挤压出一片片高原与山峦,鲜有人类生存的高海拔地带,积雪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际。荒野时而沉默,时而暴躁,与其相伴44年的付小方深谙它的脾性,她在野外得到过山川的馈赠,也领教过自然的威严。
资源的获取,往往依赖地质工作者与自然的博弈。1977年,因一场电影与地质结缘的付小方,先后来到四川地矿局攀西地质大队、四川省地质调查院,加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在川西高原寻找矿产,深入汶川地震灾区调研,勘探亚洲第一锂矿甲基卡,每个项目都是一场未知的冒险,付小方在茫茫荒野中,在浪漫与孤寂中,与高原、雪山、生死相伴了四十四年。

地质|哀牢山事件背后的地质人|一个女地质学家的四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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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付小方在前往折多山的路上拍下沿途地貌。新京报采访人员马延君摄。
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沿着全长5476千米的川藏公路进藏,需要翻越10余座海拔超过4000米的大山,穿过长达13459米的新二郎山隧道,跨过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三条大江,路上多险弯,路面多暗冰,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司机,跑在川藏线上,也要浑身绷紧了弦。
平原、高山、峡谷、河流、冰川、草原、森林、湖泊,随着海拔高低起伏,路边景致不断变幻,车辆在山脊上疾驰,远处云朵缠绕雪山腰间,行至开阔处,蔚蓝色天空低低地压下来,宛若一匹触手可及的绸缎。
11月29日早上9点,山间雾气还未散尽,63岁的付小方穿着粉色冲锋衣,靠在越野车后座,半个身子向前微躬,出神地盯着车窗外,不时掏出手机拍下路边闪过的岩石与山体。
2013年退休后,付小方被四川省地质调查院返聘为首席专家。此次踏上川藏线,为的是到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上检查地质项目进度,以及在雅江县苦乐村为当地人检测水质。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条路上往返了多少次,路的一端是她的家乡成都,另一端连接着她的工作地点——川西高原、青藏高原。
川西高原与青藏高原一直是地质研究的重点区域,几乎每一位在西南工作的地质工作者都有一段关于进藏之路的回忆。路是在不断变化的,在付小方的记忆里,通往高原的路原本还要更加艰险。
上世纪90年代,军绿色的解放牌越野车冲上高原,付小方和同事挤在露天车厢里,脚边是数个硕大的行李包,塞满了地质勘探的仪器、图纸与样品,路途颠簸,车一抖,人和行李包被颠得左摇右晃。
那是地质工作蓬勃发展的时期,国家需要偏远地区更详尽的土地调查图,需要大量能源助力发展,三十多岁的付小方和同事在露天车厢中一路唱着歌,走遍了高原、山区,在少有人迹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个测量、勘探标记。
山间多是土路,一趟走下来,每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灰突突的,“简直分不清谁是谁”。工作途中,付小方和同事遇到过狼和熊,遇到过持枪的土匪,更危险时,还有车辆翻入雪地,半个车身挂在悬崖边的经历。
高原缺氧、山路难走,让付小方练就了骑马的本领。旧照片中,个头小小的付小方背着大包骑在马上,昂着头,一脸骄傲神情。
“藏区的马没见过雨伞雨衣,雨伞撑开’砰’的一声,都可以让马受惊,雨水打在雨衣上‘沙沙’的声音也让它害怕。”付小方曾因此被马甩下,“当时被摔得老远,掉在地上还伤了头”。
早年间,野外勘探没有住宿地点,常常只能睡在越野车和帐篷里,遇到下雨,就在帐篷里撑着伞,身上盖着毛巾吸水。高原上蔬菜水果匮乏,方便面、压缩饼干一吃就是几十天,每次勘探结束,队员们从山上下来,个个脸颊黑红,嘴角带着深深浅浅的皲裂和溃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