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国勋戚梅思祖与梅殷的异路人生:一忠一奸( 二 )


朱棣知道妹夫是不可轻易劝降的,于是亲笔写了一封措辞强烈的警告信,称“我兴兵诛君侧之恶,天命有归,非人所能阻”,暗示梅殷螳臂当车,希望用气势慑服、警醒这位不识趣的驸马爷 。
不料梅殷回复得干脆决绝,他命人将燕使的耳朵和鼻子割去,然后将其纵归,并对他说:“本帅留下你的嘴巴,好给你家殿下讲讲君臣大义 。”朱棣气得要死,可是没有办法,只好向南越出泗州,出天长,取道扬州,遂攻破了京师南京 。建文帝自杀身亡 。
朱棣篡登大宝后,梅殷仍然拥兵淮上,拒绝改旗易帜 。朱棣迫令宁国公主写血书去召 。梅殷见到公主血糊糊的家书,知事已不可为,恸哭一场,罢兵还京 。
在入见时,朱棣勉强接见慰劳,说了一句:“驸马劳苦 。”这本是一句客气话,不料梅殷竟回道:“劳而无功耳!”差点把新任的圣天子呛翻 。
永乐二年,朱棣的江山已经坐稳,与当年的对手秋后算总账的时机已到,耿炳文、李景隆等勋戚之家,都在这一年遭到严厉的参劾,纷纷败覆,梅殷自不例外(只有魏国公徐辉祖,群臣知他有徐皇后作后台,没敢随意向他开炮) 。
永乐朝有名的酷吏,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率先上奏,指责驸马梅殷“蓄养亡命”,其心叵测,又与女秀才刘氏“朋邪诅咒” 。
女秀才刘氏不知何许人也,女子在明代并无考取秀才者,大概是一位女才子吧 。梅殷是个多才之人,弓马娴熟,精通经史,在洪武时,曾以“戚臣”的身份视山东学政,与皇外甥曹国公李文忠以“勋臣上公”典国子监,为双璧美谈 。朱元璋赐敕褒美,推许这位爱婿“堪为儒宗” 。
梅殷在政治上失意,闲来只以诗酒唱和为事,朝廷要兴冤狱,他结交的这些文友,自然成了他故意蓄养、助其谋逆的“亡命”;他们酬答的诗篇,其中不满于时政的内容,辄成为他们“诅咒”的铁证 。历来如此,并无稀罕 。所以一般失意且为君主所忌恨者,都会选择闭门谢客,关起门来吃几杯苦酒,做个影只的隐士,既为自己好,也为朋友们好 。大概梅殷仗着自己是驸马,朱棣不会拿他怎样,以为只是政治上寂寞些,官不做了而已 。
果不其然,他邀朋聚友、谈文论艺的行为,成为政敌攻击他的口实 。
但朱棣接到劾疏后,并未拨草寻蛇,趁机将梅殷一棍子打死,只是说:“朕自处之 。”仅仅谕令户部重新考定公、侯、驸马、伯的仪仗从人之数,又命锦衣卫抓了梅家几名家人,送辽东充军了事 。
由此来看,酷吏陈瑛的指控还包括驸马家仪从太盛,超过应有的礼仪(即逾制、逾礼),及家人有违法行为 。朱棣抓小放大,没有揪住梅殷“诅咒”的情节不放,似乎对这位妹夫还有优容保存之意 。
可是,那些得罪过皇上的“罪人”,许多人都瞪大眼孔盯着呢,只等合适时机,扑上来咬上一口,以博取主上特别的赏识 。自陈瑛一告不准之后,很快又有人行动了:永乐三年十月一天的凌晨,梅殷上朝,经过笪桥(在今南京白下区),突然都督佥事谭深和锦衣卫指挥赵曦一齐拥上来,趁其不备,将他挤下桥去 。梅殷不会游泳,扑通落水,只抢了几下,就沉到水底 。
这条河是南京城内的水,上跨石桥,应该水面不宽,水势不大,又在十月,并不甚寒,梅殷落水后,完全有机会获救 。但他还是淹死了 。
我怀疑谭、赵二人做了充分的预谋,当时现场无人敢救,或许旁人大惊之下,马上想到,梅殷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谭、赵二人敢公然对他下手,定是得到皇上的授意,哪个下河救人,不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将来说不得有性命之虞 。所以大家只好眼睁睁看着梅殷在水中挣扎溺亡,竟无一人出手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