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烧不毁的家( 二 )
小儿子烧得更重,脸和手烧得漆黑,入院几天不会说话,不哭,“就是忽闪忽闪有点气。”
一夜之间,家里一贫如洗。郭彦礼找过县民政局,领到200元救济款,眼看吃穿没了着落,他推着板车,车上坐着5岁的大儿子和3岁的小飞,芦桂芝跟在后面走,他们去讨饭,讨到钱就去医院治疗。
2008年,芦桂芝在河南一家医院治疗,发现医院侧门口躺着一个右半个身体布满血管瘤的婴儿,裹着红色棉被,在人群的围观下大哭。
她把孩子带回了家。“她有手有脚,我和小飞都没有手。她一把手就可以抵我们两个。”芦桂芝曾对别人说。
如今,13岁的雨楠帮芦桂芝扣扣子、提鞋。芦桂芝怕黑,晚上不敢一个人出门,有雨楠陪着就不怕了。
2
回忆那两年讨饭的经历,53岁的郭彦礼眼眶湿润,“那几年是真难。”
关于这对夫妻,什么声音都有,有人跟郭彦礼说,不能坏了良心,抛弃他们娘俩。有一次,郭彦礼拉着车,对面走来两个小男孩,一个男孩说,你看他媳妇多难看,男的还抱着她,要我我就不要。
隔着几米远,夫妻俩听到对话,什么也没说。
芦桂芝嫌自己丑,在村里从不坐丈夫的电瓶车出门,出去打工后,她故意将回家时间和丈夫错开,“就感觉正常人和残疾人在一起没法过了。”
她甚至给丈夫介绍过其他女人,“我说我把老公送给你,家和小孩归你,我出去挣钱,你看家。”但郭彦礼没走,“不舍得离开这个家。”提起这件事,郭彦礼有些不好意思,称“没有的事”。
郭彦礼留下来,全心照顾小飞。出院不到两周,小飞的嘴唇长到一起,留出的缝隙只够塞下饮料吸管,郭彦礼把馒头搓成细长条,往儿子嘴里喂。感冒时,小飞的嘴和鼻子不能呼吸,口吐白沫,胸胀出一个馒头大的包,郭彦礼只能用棉球棒给儿子导鼻涕。
后来,芦桂芝讨饭,郭彦礼打零工,一天挣几十元。其间,有个安徽人想把小飞带走,去浙江一个县城的寺庙卖香,一个月给郭彦礼3000元,郭彦礼拒绝了。
小飞不能吃饭,郭彦礼寸步不离。有一段时间,他快支撑不下去了,想“一了百了”。直到1997年,小飞接连做了几次手术,嘴巴张开,不用人照看吃饭,郭彦礼才看到希望。那也是芦桂芝最开心的时候,夫妇俩确认,小儿子的命保住了。
这么过了几年,孩子们渐渐长大,大儿子开始上学,小儿子到了记事的年龄,两个儿子以后还要娶媳妇,夫妻俩商量着不能再讨饭,得干点“正事”。
芦桂芝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间的几厘米虎口,夹住了画画的笔。她去过南京、徐州、北京,专挑人多的地方摆摊,画花、鸟、鱼,让顾客随意出价。郭彦礼去了昆山,搬过砖,卖过水果,给人装修玻璃。
两人很少回家,芦桂芝有时过年也不回家。儿子们想念妈妈,在电话里哭着让她回家。芦桂芝总想着,过年时学生放假,人多,“多挣一点。”
3
挣钱一直是这个家最重要的事。
芦桂芝每天卖花收入不等,多则上千元,少则一二百元。每天挣够300元,一家人的房租、日常花销才算保住。
在雨楠眼里,爸妈永远围着花转。学校开家长会,妈妈没去过,都是爸爸去,有一次爸爸睡过头了,没去开会。以前每到寒假、过年时她都回老家,今年过年也没回去,也不过节,只吃了顿饺子,这么多年,都是韭菜猪肉馅儿。
不上学时,她在家玩手机玩到凌晨,第二天下午才起床。由于血管瘤压迫眼部神经,雨楠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另一只眼睛轻度近视,芦桂芝不让她玩手机,雨楠不听,她觉得不玩手机无事可干。
有一次,雨楠问芦桂芝,你知道小孩要的是啥吗,是爸妈周末带着去广场玩。芦桂芝说,那是城市的孩子,越到周末,咱们生意越忙。“那你们挣钱去吧。”雨楠甩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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