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县署中寄舍弟墨第一书文言文翻译 潍县署中寄舍弟墨第一书( 四 )


又有五言绝句四首,小儿顺口好读,令吾儿且读且唱,月下坐门槛上,唱与二太太、两母亲、叔叔、婶娘听,便好骗果子吃也 。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
耘苗日正午,汗滴禾下土;认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
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才得放脚眠,蚊虫猎蚤出 。
潍县寄舍弟墨第四书
凡人读书,原拿不定发达 。然即不发达,要不可以不读书,主意便拿定也 。科名不来,学问在我,原不是折本的买卖 。愚兄而今已发达矣,人亦共称愚兄为关头读书矣,究竟自问胸中担得出几卷书来?不过挪移借贷,改窜添补,便尔钓名欺世 。人有负于书耳,书亦何负于人哉!昔有人问沈近思侍郎,如保是救贫的良法?沈曰:读书 。其人以为迂阔 。其实不迂阔也 。东投西窜,费时失业,徒丧其品,而卒归于无济,何如优游书史中,不求获而得力在眉睫间乎!信此言,则富贵,不信,则贫贱,亦在人之有识与有决并有忍耳 。
潍县署中与舍弟第五书
无论时文、古文、诗歌、词赋,皆谓之文章 。今人鄙薄时文,几欲摒诸笔墨之外,何太甚也?将毋丑其貌而不鉴其深乎!愚谓本朝文章,当以方百川制艺为第一,侯朝宗古文次之;其他歌诗辞赋,扯东补西,拖张拽李,皆拾古人之唾余,不能贯串,以无真气故也 。百川时文精粹湛深,抽心苗,发奥旨,绘物态,状人情,千回百折而卒造乎浅近 。朝宗古文标新领异,指画目前,绝不爱古人羁绁;然语不遒,气不深,终让百川一席 。忆予幼时,行匣中惟徐天池四声猿、方百川制艺二种,读之数十年,未能得力,亦不撒手,相与终焉而已 。世人读牡丹亭而不读四声猿,何故?
文章以沉着痛快为最,左、史、庄、骚、杜诗、韩文是也 。间有一二不尽之言,言外之意,以少少许胜多多许者,是他一枝一节好处,非六君子本色 。而世间纤小之夫,专以此为能,谓文章不可说破,不宜道尽,遂訾人为刺刺不休 。夫所谓刺刺不休者,无益之言,道三不着两耳 。至若敷陈帝王之事业,歌咏百姓之勤苦,剖晰圣贤之精义,描摹英杰之风猷,岂一言两语所能了事?岂言外有言、味外取味者,所能秉笔而快书乎?吾知其必目昏心乱,颠倒拖沓,无所措其手足也 。王、孟诗原有实落不可磨灭处,只因务为修洁,到不得李、杜沉雄 。司空表圣自以为得味外味,又下于王、孟一二等 。至今之小夫,不及王、孟、司空万万,专以意外言外,自文其陋,可笑也 。若绝句诗、小令词,则必以意外言外取胜矣 。
“宵寐匪祯,札闼洪庥 。”以此訾人,是欧公正当处,然亦有浅易之病 。“逸马杀犬于道”,是欧公简炼处,然五代史亦有太简之病 。高密单进士粮曰:“不是好议古人,无非求其至是 。”
写字作画是雅事,亦是俗事 。大丈夫不能立功天地,字养生民,而以区区笔墨供人玩好,非俗事而何?东坡居士刻刻以天地万物为心,以其余闲作为枯木竹石,不害也 。若王摩诘、赵子昂辈,不过唐、宋间两画师耳!试看其平生诗文,可曾一句道着民间痛痒? 设以房、杜、姚、宋在前,韩、范、富、欧阳在后,而以二子厕乎其间,吾不知其居何等而立何地矣!门馆才情,游客伎俩,只合剪树枝、造亭榭、辨古玩、斗茗茶,为扫除小吏作头目而已,何足数哉!何足数哉!愚兄少而无业,长而无成,老而穷窘,不得已亦借此笔墨为糊口觅食之资,其实可羞可贱 。愿吾弟发愤自雄,勿蹈乃兄故辙也 。古人云:"诸葛君真名士 。" 名士二字,是诸葛才当受得起 。近日写字作画,满街都是名士,岂不令诸葛怀羞,高人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