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明清时期有多少未婚少女被迫殉夫而死?( 四 )


说起来有些意思的是,从历史上的有关记载看,那些口若悬河 ,高扬道德大义的旗子号召女子为丈夫或未婚夫殉死的官僚,思想家,道德家,文艺家等等人物中,对于他人不能鼓励自己的女儿殉死的行为,颇为指责,但很少见他们把自家的女子送到“搭台死节”的台子上,也几乎没有见到谁鼓励自家的女儿守“望门寡”甚至鼓励自家的女儿“奔殉” 。从史料的记载来看,不管社会上对于未过门的少女为未婚夫殉死持怎样的褒奖艳羡态度,女孩子们的父母在面对执意殉死的女儿时,往往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像《儒林外史》上王玉辉鼓励自家女子殉夫,在女儿真的饿死后还大喊“死得好死得好”这样的冷血父亲,在有关的记载中很少见到 。这就是说,那些鼓励、 鞭策少女们慷慨赴死的士大夫知识分子们,就像今天狂热地赞美朝鲜政权却把自家的子女送到英美国家,完全是一个德行 。
在明清易代这个划时代的历史巨变过程中,“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事二夫”成为表达朱明皇权绝对忠诚的政治需要和政治工具 。一些忠于明朝的男人们为明朝的垮台,为上吊的崇祯皇帝自杀殉死了,这是“忠臣不事二君”的具体体现 。而一些并无这样的勇气,怯于以一死为大明王朝献出自己性命的孤臣遗老们,则在忍辱偷生苟延残喘之际忽然发现,歌颂和提倡妇女们为死去的丈夫或未来的丈夫死节自杀,是一件可歌可泣的美德 。他们在这些死去的女人的身上,投射了自己的遗民情结和道德理想 。那些为丈夫或未婚夫自杀的女子,成为这些怯懦的士大夫们的理想化身 。女子们的贞节和贞烈,成为表达他们忠于故明皇帝一种政治工具 。
而同时,女子贞节事迹,也成为一些文人士大夫对新朝廷新主子的投名状和进身之阶 。像当时著名士大夫魏象枢,知道康熙皇帝在1666年下诏表彰自杀殉夫的少女安徽胡嘉芝好后,立即将另一位烈女宋典的事迹上报康熙,得到旌表,成为大清入主中原后被旌表的第二个死节烈女 。而魏象枢也靠着宋典这个投名状,加官晋爵 。这个在朱家王朝中举获得功名的士大夫,拿着烈女宋典誓死“不事二夫”的投名状,摇身一变做了异族君主的臣子,真可谓是他们所严厉谴责的“贰臣贼子”不二人选 。
【揭秘:明清时期有多少未婚少女被迫殉夫而死?】道学家官僚士大夫对于从一而终的鼓动,对于殉死的少女少妇的满腔热情的歌颂,在明清易代的时候,主要是以含沙射影的方式表达对故明王朝的怀念和忠诚 。但随着满清统治中国的进程,这个外来政权已经完全成为中国正统的政权,满清的皇帝们无可争辩地成为中国人的君主 。这时候,对“臣不事二君,女不事二夫”,“从一而终”的忠节观的推崇,正中满清皇帝的下怀 。对妇女节烈的推崇,与对大清皇帝的忠诚,完全具有同构性 。对女人贞节的肯定和鼓励,就是对于皇权纲常伦理的肯定和鼓励 。当乾隆皇帝破了康熙的禁令,大刀阔斧地旌表殉夫的女子时,显然已经不再担心“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事二夫”会激发起人们对大明崇祯皇帝的忠诚,而是看到了这种观念对于维护大清皇权合法性,塑造人们对大清皇帝绝对忠诚,确立皇权社会纲常关系的极大价值 。那些明朝的遗老遗少刻意营造的用来激发对故明皇朝政治忠诚的鼓励妇女殉死的理论,便成为满清皇朝维护自己皇权正统性,宣扬人们对皇权的绝对忠诚的最拿手的工具 。这就是历史的荒诞性 。
少女为未婚夫死节,朝廷有表彰奖励,可以树牌坊,立祠祀,免差役 。理学家士大夫有鼓吹,有颂扬,有纪念文集,地方史志有记载,青史有留名 。平时的小说戏剧中,也有歌颂为丈夫死节的贞节烈女的先进英雄事迹 。对于贞女死节的崇拜和颂扬,广泛地覆盖中国大地,全社会形成一种崇尚死节文化的浓厚氛围 。生活在那时候的人们,时刻都被这种死节文化气氛所包围所笼罩,被这种死节文化所洗脑所毒害 。慷慨殉死的女子们,不少出身于书香世家,往往受过很好的文化教育,不少有相当的诗才 。在明清时期清朝时期,随着印刷技术的普及发达,南方经济文化发达地区的很多女孩子都有较高的文化水准而且往往形成诗社,像《红楼梦》中的女孩子一样结社,写诗言志,互相酬唱 。但恰恰是这些受到教育能够阅读各种书籍,并且能够通过严格的诗律来表达自己情感志向的女子,受到理学极端思想的影响被洗脑的程度更为深重 。死节光荣的理想,在她们幼小的心灵里早就扎根 。在自己的未婚夫死去的时候,她们面临的死节的社会压力,比起完全未受过教育的更为强大 。涉世未深的女子,在死节舆论的压力下,在死节理想主义的激荡古惑下,在对与未婚夫相会于阴间世界的憧憬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结束刚刚开始的豆蔻年华的不归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