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信仰:吕用之高骈与广陵妖乱的特殊关联( 三 )


灾难从发端到降临,通常是一个持久的过程,它需要诱因,正如施展邪术需要某些什物作为引子 。节度使并不知道,悲剧的另一群参演者,正一步步向舞台逼近 。此时王仙芝败死,黄巢南下,余党剽掠浙西 。高骈派遣张璘、梁缵分道讨伐,众义军不敌,纷纷阵前倒戈 。昔日面目狰狞的“反贼”,就这样获得了大唐臣子的身份 。
高骈也知道对方“为袅为獍,维虺维蛇,久流螫蠹”,但还是孤注一掷,并对这种用人之道自鸣得意:“臣偶令招谕,旋自归投……今者圣泽濡枯,皇风荡后,才掷黄巾之饰,许登华盖之资”,认为这是在拉拢人心的同时削弱了黄巢的势力 。但这是一个崇尚力量的年代,若背叛成为常态,忠诚则必是侈谈,降将们已转换过一次阵营,若处境有变,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转换第二次 。
新力量正在崛起,而初来乍到的吕用之,也忙于借助道术和城府向上攀援 。879年10月,朝廷命高骈转任淮南节度使,阻截北上的黄巢义军,到达扬州后,其立刻修缮城垒,招募军士 。吕用之长期客居此地,对民间流弊所知甚详 。茶余饭后,他不忘以放肆的口吻评议时政,一介方士,由此变得炙手可热 。


《八十七神仙图》,传为吴道子所作,其人物潇洒飘逸,展示了唐人眼中的神仙世界 。
从方士到谋士
这是他向权力迈出的第一步 。880年7月,黄巢自采石北渡,直抵天长 。淮南帐下有十万雄兵,军阵浩荡,士卒皆愿戮力前驱:“朝廷倚公为安危,今贼数十万众乘胜长驱,若涉无人之境,不据险要之地以击之,使逾长淮,不可复制,必为中原大患 。”在众人急于功成名就之际,没有人注意到高骈神色紧张 。扬州东郊,浩荡的军势面对一汪绿水逡巡不前——随着年龄增大,英雄不复有昔日的果决与磊落 。
因为富庶繁华,广陵早已成为武人觊觎之地,南有镇海节度使周宝、北有武宁节度使时溥,两人拥兵自重,虎视眈眈 。更讽刺的是,前者曾与高骈义为兄弟,但造化弄人,在利益的扭曲下,同袍之谊早已化作睨墙之仇 。
另一方面,随着衰老而来的,还有迷信的加剧,他看到双雉集于广陵府舍,野鸟在城市上空游荡,投下的目光宛如诅咒 。占卜的结果甚为不祥,说这意味着“城邑将空”:一旦东南乱起,朝中将失去财赋供给,即使击溃叛军,京师亦犹如失血之躯体 。大军陷入了彷徨,高骈需要的,是回军的借口 。吕用之奉上劝告:“黄巢起于群盗,遂至横行,所在雄藩,望风瓦解,天时人事,断然可知,令公既统强兵,又居重地,只得坐观成败,不可更与争锋 。”
对“大师”而言,立场远重于论据——因为纵使理由如何荒唐,都可以用“天时人事”加以搪塞,而无懈可击的立场,又能掩盖动机的不纯 。吕用之所担忧的,和高骈所恐惧的,似乎并非一件事,但这次恰逢其时的进谏,确实使其宠信日渐上升 。
高骈始终相信,人的生死祸福,可以从天象中得到显现,上天对他不公,是因为最初没有任何异征 。他错了,异象确已现世,只是并非在庙堂之上:一大批江湖骗子涌进广陵,引得街谈巷议一片哗然 。
“男子以心诚期物,何患无知己?倘能与用之同,即富贵之事,当共图之 。”以激励的口吻,吕用之这样劝慰一位侪辈 。这位叫张守一的农夫由此大受鼓舞,他以略带滞涩之演技引得瞩目,高骈见其鄙朴,竟以“真仙”待之 。
此时,诸葛殷也正风尘仆仆向扬州赶去,他将到来的消息,令高骈废寝忘食 。很早之前,吕用之就称颂过这位乡党:“玉皇大帝认为您当大臣时间太长,荒废了军国大事,于是派两位神仙辅佐 。你要好好对待,给他们安排职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