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养拉布拉多( 三 )


他却不是贵族 。虽然曾经有机会是 。
孔子的理想在春秋时期并未实现,虽然诸侯们喜欢孔子,因为他能教训小贵族安分守己;但又讨厌孔子,因为他也要求他们安分守己 。最终,官僚制取代了封建制,皇族日渐依赖从平民中选拔官僚治理国家,但又难免担心官僚造反,于是主张安分守己的“子曰”就充当了趁手的教化工具 。教化之余,皇族亦明白高薪养忠的道理,因此给官僚极高的物质待遇,他们似乎相信钱足够的人不会在乎钱,就像水足够的地方不会节约水 。鲁迅的六世祖曾高中举人,因此直至鲁迅上代,整个家族都不愁吃穿 。而方鸿渐的父亲,正好也是举人,偏偏方鸿渐身在二十世纪,而进入二十世纪后不久,晚清举人就拿不到俸禄了 。因此他只沾上了贵族的理想,却没有贵族的命运,又缺乏平民的自知之明,不明白没有俸禄又不够坚强的君子,终会化作鲁迅笔下的涓生与子君 。
——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付丽 。我要写下我的悔恨与悲哀,为自己,为子君 。(《伤逝》)

我只想养拉布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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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晚清没有覆灭,方鸿渐可能就会变成《爱情神话》里老白的模样,善良,温和、依旧有些胆怯,但很少人会嫌他窝囊——有成顷田产可以收租,生活必须的那些坚强就不重要了 。所以我羡慕地想,老白真走运啊 。而未想到,老白的走运会为电影带来争议 。
电影《爱情神话》剧照
有人说,老白太幸运了,这幸运让他身上及身边的一切美善都显得虚浮,言下之意,未经历苦难磨砺的美善不是美善 。这实属对人类道德提出了过高要求,因为并非所有幸运儿都愿意仅仅利用自己的幸运保护心中的美善 。毕竟就连孔子,也只对幸运的贵族们提出了克己复礼的要求,而大多数贵族并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幸运是跋扈的资本与机遇,万不该被书呆子幻想出的美德约束 。若老白生在春秋,他或许就能成为孔子眼里的君子 。
又有人说,老白太幸运了,他的幸运构成对诚实劳动者的讽刺,配不上如此受人青睐,亦配不上代表上海的任何阶层或普遍存在 。但实际上,人就是人,没有任何实在人或虚构人,担当得起整座城市或阶层的复杂性 。但另一方面,我们又往往情不自禁地将某种卓越与理想作为代表,称之为城市高度或者速度 。假使如此,那在《爱情神话》中确有某些以往作品中鲜见,但在现实生活里屡屡动人的美善,它不是高度也不是速度,而是不因幸运而跋扈的可爱之处 。
——“在评价人的一生的时候,在多大程度上,我们可以分清什么是有赖于世界的,而什么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善的脆弱性》)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副教授)
责任编辑: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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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刘威